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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推荐的同学讲的是《堂吉诃德》,她说堂吉诃德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虽说他是个疯子,戴着盆子以为是头盔,把羸弱不堪的老马当成挺拔神骏的坐骑,将养猪的悍妇看成美若天仙的心上人,完全脱离了现实,活在幻想中。但是大家不该嘲笑他。德国大诗人海涅在小时候读这本书,乐得不可开交。中年以后,他历经坎坷,重读此书,竟泪流满面,将堂吉诃德视为英雄。堂吉诃德荒唐古怪背后同样有一种高贵,他没有私心,不是利己主义者,完全为了理想中公平正义而战,毅然决然地冲向了巨人般的风车。即使脱离实际,却仍然值得敬佩。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讨论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了这句话,还说了出来。社团指导老师周老师听了后似乎很高兴,问我会不会背后面的。我摇头说就知道这两句,但她还是表扬了我,并告诉大家这是文天祥的《正气歌》,感兴趣可以找来看看,多背背这样的作品是非常好的。
社团课下课后,我在班级门口遇到了穿着球鞋的叶芮阳。他问我为什么没去校队试训。我这才知道足球社就是校队,想进校队得先加入足球社。他说没关系,今年招新还没招满,门将只有一个新人。
不用问都知道是谁。
“黄敏学去了吗?”
“去了,他和穆铮都在。”
有点糟糕。但我还是打电话给姐姐,问她怎么转社。
我其实挺喜欢文学社的。开学第一周选社团,我直接被姐姐拖到了文学社,那是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小社团。表姐说文学社是限制人数的,周老师的社团从不超过二十人。
文学社的名字很特别,叫“加萨多尔”(Cazador),像个欧洲球队的名字。第一堂社团课上,社长说她当年入社时也是云里雾里,随后向我们介绍了社名的来历:“加萨多尔”是二十年前创立社团的前辈们起的,是西班牙语,有很多含义,其中一个是‘猎人’,另一个是‘轻骑兵’。因此我们的社团刊物就叫《猎人与轻骑兵》,社名则沿用了下来——要是叫“猎人与轻骑兵文学社”可就太长了,人家说不定会以为是射击队或者保卫处呢。
社长说完后,周老师接着说接手这个社团时也因为它的名字有过困惑,但她认为我们的前辈起的名字很好。她举了好几个例子,先是一个叫卡尔维诺的意大利作家,他在哈佛大学讲学时,第一讲就是谈文学‘轻盈’的属性。周老师说“轻盈”和“轻骑兵”这个名字还是很配的。此外还有个叫吉奥诺的法国人,他写过一部叫《屋顶上的轻骑兵》的。而一位优秀的猎人需要探索、精准与恒心,并亲近大自然。俄国大作家屠格涅夫就写过《猎人笔记》,而那位写了《老人与海》的硬汉海明威更是在非洲狩猎过狮子。猎人的精神同样是作家需要具备的。周老师说,谁要是有了猎人与轻骑兵的品质,在生活中一定会是个有趣的人。
“你就要轻盈一点哦,别整天发呆。”表姐听罢朝我笑了笑,我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社长和老师讲完了,便请每位同学自我介绍,谈谈自己来文学社的原因,并把自己最喜欢的作家作品告诉大家。大家一一发言,来社团的理由不外乎是对文学的热爱。他们提到的作品也是初中生们基本读过的那些,《鲁滨逊漂流记》、《夏洛的网》、《海底两万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等等。
“我还没有最喜欢的书,因为读得还很少。最近读了契诃夫的,感觉《带阁楼的房子》和《主教》写得很好。”姐姐提到了一位俄国的作家。
“契诃夫我也读过,《万卡》、《变色龙》,他好会写短篇呀。”有位同学接道。
“你觉得《带阁楼的房子》好在哪里呢?”周老师问。
“有诗意。”姐姐说着,“肘击”了我一下,“好啦,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