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更加阴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里那个天鹅绒的小方盒,硬硬的硌着指尖——那是他昨晚精心挑选的钻戒,准备在今晚的晚餐上,给张晓雅一个惊喜。这意外的一撞,简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他滚烫的期待上。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张建国始终佝偻着背,像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偶尔用袖子抹一把脸上混着汗水和灰尘的污迹。每一次有汽车经过的引擎声,都让他肩膀惊得一耸。
终于,一辆喷着4S店标识的白色服务车在人群外围停下。被称为老陈的经理带着一个年轻的维修师傅,提着工具箱挤了进来。老陈跟赵明轩点头示意后,便和师傅围着那道刮痕仔细查看起来。他们拿着强光手电照着,用专业的小尺子量着刮痕的长度和凹陷的深度,不时低声交流几句。张建国紧张地攥着衣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专业人士的动作,每一次他们轻微的摇头或皱眉,都让他的心沉下去一分。
漫长的几分钟后,老陈直起身,走到赵明轩面前,脸上带着公式化的表情,递过一张打印好的单子。
赵总,初步定损出来了。您看看,他指着单子上的明细,左前翼子板钣金修复,左前门钣金修复加整面喷漆,还有一些边角处理。这漆是进口金属漆,工时加上材料费…总共一万零八百。您是老客户,零头抹掉,一万整。
一万!
这个数字像颗炸弹,在张建国耳边轰然炸响。他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本就佝偻的背脊弯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折断。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惊骇和绝望,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
一…一万…老板…俺…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上气。他猛地伸出那双沾满泥灰、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颤巍巍地伸进自己那件洗得发白、领口都磨破了的旧工装内袋里,掏摸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同样破旧的、用橡皮筋捆了好几圈的黑色塑料皮钱夹。那钱夹鼓鼓囊囊的,却透着寒酸。
他用颤抖的、关节粗大的手指,极其艰难地解开那几圈橡皮筋,翻开钱夹。里面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小额纸币,皱巴巴的,叠得整整齐齐,但面额最大的也不过是几张十元。他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赵明轩面前。厚厚一叠零钞,大部分是一元、五元、十元,夹杂着几张二十和五十,最上面是一张卷了边的百元钞,但整摞钱加起来,那厚度也显得无比单薄。
老板…俺…俺身上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张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卑微到了尘埃里,您点点…一共…就…就六十块三毛…他枯瘦的手指在那叠零钞上无意识地捻着,仿佛想捻出更多钱来。
赵明轩的目光落在那叠皱巴巴的零钞上,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那六十块零三毛,像是对他和他那辆奥迪赤裸裸的嘲讽。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翻腾的邪火,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六十块你打发叫花子呢我这一个车轱辘都不止这个价!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没钱没钱你骑什么车上路还他妈不长眼!我不管你是卖血还是卖肾,今天这一万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引得周围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看着张建国那绝望的样子,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张建国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砸得浑身一震,捧着钱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那叠零钞几乎要散落下来。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光,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巨大的绝望和屈辱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瘦小的男人。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过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