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8

    我带着彤彤的骨灰，在南方一个偏僻的村落安了家。

    青砖小院，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我在那棵老槐树下给彤彤立了块小小的碑。

    每天清晨，我都会摘一捧野花放在碑前，就像从前给她的床头放早安吻一样。

    院子东边我开了一畦菜地，种了些青菜番茄。

    西边搭了鸡窝，养着三只芦花鸡。

    日子过得清苦，但很安静。

    村里人都以为我是个寡妇，带着早夭的孩子隐居在此，没人来打扰我的清净。

    叶行舟第一次找来时，我正在灶前烧火。

    木柴噼啪作响，盖过了门外的脚步声。

    直到他的影子投在门槛上，我才猛然抬头。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手里拎着个精致的蛋糕盒，上面印着彤彤最喜欢的卡通图案。我们隔着灶台升腾的白烟对视，谁都没说话。

    我抓起火钳指着他。

    出去。

    他站着没动，

    我就是想看看彤彤......

    火钳砸在门框上，震落一层灰。

    他后退两步，蛋糕盒掉在地上，奶油从缝隙里渗出来，和泥土混成一团。

    后来他又来过几次。

    有时带玩具，有时是鲜花，都被我拦在院门外。

    最后一次，他凌晨就蹲在门口，胡茬上挂着露水。

    我早起开门时，他哑着嗓子说，

    让我给彤彤磕个头。

    我依旧拒绝了他，但是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来过了。

    后来是个阴沉的下午，我正在院子里给彤彤的小坟拔草。

    门突然吱呀一响，抬头看见爸妈站在那里。

    妈妈瘦得几乎脱了形，驼着背，灰白的头发胡乱扎在脑后。

    爸爸扶着她的胳膊，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直咣当。

    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二十岁。

    妈妈声音发抖，

    小芷，我们能进来吗

    我没说话，继续低头拔草。

    他们局促地站在院门口，最后还是爸爸先开口，

    叶行舟三天前跳海了......就在当年那个位置......

    我手里的杂草掉在地上。

    这个消息像块石头沉在胃里，不痛，却坠得慌。

    我以为自己会痛快，会解恨，可实际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像听说一个陌生人的死讯，连心跳都没快上半分。

    妈妈突然哭出声来，

    他留了遗书说要去陪彤彤......

    爸爸从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

    他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了

    我把文件袋放在旁边的石凳上，继续清理坟前的杂草。

    他们站了一会儿，最后妈妈轻声说，

    我们明天就搬去养老院了，你......你照顾好自己。

    临走时，爸爸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关上门，我坐在彤彤的坟前，把文件袋烧了。

    火苗很快吞噬了一切，发出刺鼻的气味。

    晚上收拾供桌时，给彤彤的照片擦了擦灰，她穿着红色小棉袄，笑得眼睛弯弯的。

    我轻轻碰了碰相框，

    下辈子，妈妈一定保护好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