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很低,只提方便,绝口不提扫盲这样的政治任务字眼。
这个提议,戳中了青山大队长久以来的痛点。几个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王婆第一个拍大腿:哎哟!晚晚丫头!这可是大好事啊!我家那狗剩他爹,连自个儿名字都写不利索!学!必须学!
张支书看着贺晚晚平静而带着些许疲惫(那是熬夜整理水文资料留下的)的脸,心中暗自点头。这个知青,不仅有知识,有心气,更重要的是,她懂得沉下来,为村里人做实在事。他大手一挥:行!这事我看行!晚晚同志有这份心,队里支持!地点嘛……就在大队部旁边那个空仓库吧!晚上点个马灯!
扫盲班悄然开张了。最初的学员是几个半大孩子和两三个老人。仓库里条件简陋,只有几张破桌子板凳,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几张充满好奇和些许怯意的脸庞。贺晚晚没有教材,就用树枝在泥地上划,用捡来的烟盒背面写字。她教得极有耐心,从最简单的上、下、大、小开始,一笔一划,声音清晰柔和。她讲工字,就说这是出力干活的手;讲田字,就比划着田地的形状。她甚至把一些常用字编成顺口溜,方便记忆。
慢慢的,仓库里的笑声多了起来。孩子们学得最快,叽叽喳喳地抢着认字、写字。老人们学得慢,但格外认真,布满老茧的手指笨拙地握着铅笔,在粗糙的纸上一笔一划地描摹,仿佛在开垦一片全新的土地。当他们终于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时,那咧开嘴、露出豁牙的笑容,比任何嘉奖都更动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仓库里的灯光和马灯下那温和耐心的年轻女知青的身影,成了青山大队夜晚一道新的风景线。来学习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年轻的媳妇、半大的小伙子,甚至一两个壮年汉子,也抱着试试看或凑热闹的心态来了。
仓库里坐不下,就有人自带小板凳坐在门口听。贺晚晚来者不拒,教得更加用心。她结合农事,教大家认农药、化肥、种子的字样;结合生活,教认油、盐、布票这些常用词。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像一股涓涓细流,悄然滋润着这片知识贫瘠的土地。
人心,在无声的付出中被悄然焐热。曾经因为玉米地事件而投向贺晚晚的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渐渐被真诚的感激和尊重所取代。
田间地头,有人会主动帮她多锄一垄草;挑水时,总有人抢先一步帮她把水缸灌满;去公社办事,赶车的王大爷会特意在知青点门口多停一会儿,喊一声:晚晚丫头,要捎东西不一声声晚晚、晚晚丫头,取代了疏离的贺知青,透着自然而然的亲昵。那份水文资料整理,也在无数个深夜的坚持下,接近尾声。
泛黄的纸张变成了厚厚一册装订整齐、图表清晰、分析详实的报告。封面上,是贺晚晚用娟秀工整的字体写下的标题:《青山大队历年水文特征及洪涝灾害初步分析报告》。
秋去冬来,又一年回城指标分配的季节到了。这一次,青山大队的推荐名单酝酿过程,少了往年的暗流涌动,多了几分公开和慎重。大队部里,代理支书张支书主持着会议,几个生产队长和村民代表围坐在一起,气氛肃然。
……名额就这一个,张支书敲了敲桌子,大家议议,看谁更合适。
短暂的沉默后,三队的老队长,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农,率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份量:我提贺晚晚同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娃,没得说!干活踏实,不偷奸耍滑,是块好料!更难得的是那份心!人家熬了多少夜,给咱们整那水啊雨啊的本子(指水文资料),图啥还不是图咱们队里少遭点灾!还有那晚上的识字班,教老的,教小的,这份心,这份力,咱们队里,谁比得上
对头!王婆立刻接口,嗓门洪亮,晚晚丫头是实打实的好!教我家狗剩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