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受难者的炼狱之歌:《又一名哥伦布》和《有赠》
曾卓以浓厚的情感和生动的笔墨,记下了这感人的一幕:
在一瞬间闪过了我的一生,
这神圣的时刻是结束也是开始。
一切过去的已经过去,终于过去了,
你给了我力量、勇气和信心。
你的含泪的微笑是一座炼狱。
你的晶莹的泪光焚冶着我的灵魂。
我将在彩云般的烈焰中飞腾,
口中喷出痛苦而又欢乐的歌声。
发自内心的情感本身就具有感人的力量,何况以诗的语言出之。曾卓并没有从正面描述自己曾经的孤寂与苦难,而是竭力表现孤苦中的慰藉和温馨,在孤苦无告的境地里,平凡朴实的爱情就尤其显得伟大神圣,成为抒情主人公“生命的灯”和再生的“炼狱”,而诗人也特别珍视他在沉默时期的作品,将它们看作“闪耀在生命炼狱中的光点,开放在生命炼狱边的小龚”。诗思真诚、温和而感伤,但不乏意志的刚健,单纯中内蕴沉郁的悲剧性体验。
不论是绿原的《又一名哥伦布》还是曾卓的《有赠》,它们都是苦难时代生命的忠实记录,写作时根本没想到发表,也根本没有发表的可能,但唯其如此,也更可以少受当时的政治话语的影响和统制,体现出可贵的个人特性。当然,人不可能完全超越时代的限制,在这两首诗歌中,多少还是可以看出哪个时代共名的影响。当灭顶之灾降临时,作为知识分子的他们已不可能对现实予以关注和干预,他们已被视为社会的异类,无法再以“主人翁”的姿态来确立自己的抒情主体,在逼人的绝望和痛苦中,个人的倾诉成为最自然的表达方式。不过从绿原带有思辩色彩的表述中,仍可以看出现代知识分子传统中现实战斗精神的曲折体现,他的“坚信”即使是一种自慰,也带有入世的“英雄情结”. 作为政治斗争和意识形态的受难者,他们不可能有王蒙、郭小川那样的主人翁姿态,只能采取一种抵抗悲苦与绝望的低姿态抒情,是受难者对人性的权利和责任、理想与信念的坚守,但在意识形态一统天下的时代里,受难者个人命运的记录和绝望中的思考本身,就是社会矛盾和社会悲剧的见证。
注释:
1 参见夏杏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的形成过程的历史
回顾》,载《文艺报》1996年5 月3 日。
2 同上。
3 报告载《人民日报》1956年6 月13日。
4 见《〈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序言》,《毛泽东选集》第
5卷,人民出版社1997 年版,第223 页。
5 见《论十大关系》,《毛泽东选集》第5 卷,人民出版社1997
年版,第288 页。
6 引自洪子诚《1956:百花时代》,收入“百年中国文学总系”
丛书,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50页。
7 同注1
8 同注3
9 费孝通在1957年3 月24日《人民日报》发表的《知识分子的早
春天气》中有这样的文字:“早春天气,未免乍寒乍暖,这原
是最难将息的时节。”,“对百家争鸣的方针不明白的人当然
还有,怕是个圈套,搜集些思想情况,等又来个运动时可以好
好整一整。这种人不能说太多。比较更多些的是怕出丑。”
10 引自洪子诚《1956:百花时代》,第29-45页。
11 署名何直,刊发于《人民文学》1956年第9 期。
12 原载《文艺报》1957年第7 期(5 月19日出版)
13 钟惦斐《电影的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