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思想者的苦恼:《望星空》
样──无穷无尽,浩浩荡荡。”尽管这种超越在诗歌的后半部分很快被否定,但这种在体认时代思潮对个人的超越和挟裹的同时,敏锐地感悟时代大潮和历史有限性的表述,在五十年代后期,整个诗坛都趋向于对现实不惜虚假的满足、歌颂,对个人融入历史的毫不犹疑作同样毫不犹疑的肯定的环境里,尤其显得可贵。
不过,诗人对个人、历史和恒常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的敏感,并不保证诗歌对此有完满的表现。当抒情主人公从急湍的历史时间之流中短暂地离开,抬头向星空凝望时,他发现了一个超出个人、也超出具体历史的博大存在,他站出了历史给予的位置,进入了人与宇宙对话的情境。但诗人并没有将此进一步引向生存图景的形而上把握和个体生命的省思,相反在诗歌的后半部分把这种超越性的思绪当作“虚无主义”,让它在人民大会堂的灯光下曝光。我们毕竟不能苛求处于那个时代中的作者,这首诗毕竟是献给新落成的人民大会堂的“颂歌”,是作者对时代潮流总体认同的一种表现,至少在理智上是如此,只是郭小川的这一颂歌与同时代的其他颂歌相比,体现了明显的主体意识和个性色彩。
于是,真实的人生感受与理念间的矛盾使《望星空》出现了反讽的情景:前半部分循着实境与遐想展开描写,后半部分却企望以理念进行反拨,结果,不仅反拨没有成功,反而显出主观理念的人为性;作者在主观上企望矛盾能在“人定胜天”的主题下得以解决,但在客观上,“星空”仿佛以它“异常的安祥”注视着大地与个人的无谓抗争。难怪诗作发表后曾引起激烈的责难,认为此诗宣扬了人生渺小、宇宙永恒的意思,完全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宇宙观,而是一种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虚无主义,而与当时“大跃进”的时代精神相抵触。可见,前半部分对生死存亡的重视和感慨与当时一片乐观的时代气氛是很不协调的,另一方面,在前半部分对望星空的超越性表现之后,后半部分的反拨确实显得有点无力,前后的“矛盾”终究无法解决。《望星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矛盾的文本,从这个文本中,可以折射出时代思潮的状况和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的矛盾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