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勒紧,又把一顶几乎能盖住我大半张脸的沉重狗皮帽子扣在我头上,最后用一条又长又厚的羊毛围巾,把我整个头脸像裹粽子一样严严实实地缠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听着!他的脸凑得极近,隔着厚厚的围巾,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喷出的灼热气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怕,没用!窝棚里埋着的,是看着你长大的叔伯!医院里躺着等药救命的,是你喊哥哥姐姐的娃子!咱们林场的人,命硬!但再硬的命,没药,也得折!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你指方向!我拉爬犁!咱爷俩,把这批药,抢出来!
他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我心上。恐惧依旧冰冷刺骨,但另一种更汹涌的东西——一种混杂着责任、热血和被绝境逼出的孤勇——猛地冲了上来!我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断!
我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下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嘶哑的嗯!
王大山还想阻拦,林建国已经像旋风一样冲了出去。他冲到屋外,很快拖来了那架加固过的疙瘩爬犁。爬犁上已经放着一个沉重的木箱,用油布和麻绳捆扎得严严实实,里面想必是空出来准备装药的。
上去!坐稳!抱紧箱子!林建国吼道,一把将我抱起,几乎是扔到了爬犁上。
冰冷的木头硌得我生疼,但我死死抱住了那个木箱。林建国将几根粗壮的拖绳套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深深弯下腰,像一张拉满的巨弓。
走!他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粗壮的胳膊猛地发力,沉重的疙瘩爬犁在厚厚的积雪中发出一声艰涩的呻吟,被他硬生生地拖动了!
下一刻,狂暴的风雪如同无数冰冷的巨掌,瞬间将我们吞没。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咆哮的白色。狂风卷着鹅毛大的雪片,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即使隔着厚厚的围巾和帽子,依旧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冰冷和令人窒息的力道。雪沫疯狂地往眼睛里、鼻孔里钻,视野一片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前面林建国那弓着腰、如同山岳般奋力前行的背影。
疙瘩爬犁在深可及膝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巨大的阻力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建国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重,双脚深深陷入雪窝,拔出来时带起大片雪块。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狂风的间隙隐约传来,像破旧的风箱。
方向!他头也不回地大吼,声音被风撕扯得七零八落。
我努力睁大被雪糊住的眼睛,拼命抵抗着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恐惧。三号沟窝棚……在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林场地图上……在东南方向!要绕过前面那片白桦林,贴着背风的山脊走……那里雪应该会浅一些……
左!爹!往左!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微弱无比。
前面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肩膀猛地一沉,拖绳绷紧,硬生生拽着沉重的爬犁转向左边。爬犁在深雪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
风雪越来越狂暴。能见度低到了极限,几步之外就完全看不清。我们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咆哮的白色沙漠里艰难挪动。寒冷无孔不入,我感觉自己的手脚正在迅速失去知觉,麻木感顺着四肢向上蔓延,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我只能死死抱着冰冷的木箱,用牙齿咬着嘴唇,用疼痛来保持清醒,眼睛死死盯着前面那个唯一能给我方向和力量的、在风雪中奋力挣扎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前面奋力拖拽的身影突然猛地一晃!伴随着一声闷哼,林建国高大的身躯骤然向一侧歪倒!沉重的爬犁失去了前行的力量,猛地一顿,差点把我从上面甩下去!
爹!我惊恐地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从爬犁上跳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扑到他身边。
林建国半跪在雪地里,左腿深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