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富人。小人不才,在一次祓禊的时候和富贵里乐家的女儿乐萦认识了,而且互相产生了好感,相约结为夫妇。怎奈乐萦的父亲乐万年嫌小人贫穷,坚决不肯将乐萦许给小人,而是许给了王翁季的儿子王君房。乐萦虽然不愿意,却也父命难违。”
我笑了笑:“这点小事恐怕不足以让王翁季害你罢?”
陈汤道:“廷尉君英明,也许因为小人之前和乐萦有过夫妻之实,王翁季知道了,因此对小人非常嫉恨。”
“嗯。”我沉吟道,“这么说,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是男女之间,相爱达到不能自制的地步,致有夫妻之实者,天下在所多有。依常人的脾性,似乎也不至于蕴积到置人于死地的仇恨。”我停了一刻,盯着陈汤的眼睛,继续问道:“君真的认为不会有别的原因了吗?君想必也知道,断狱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受到蒙骗,想想前朝的田延年就知道了。”
我指的是昭帝时大鸿臚田延年的事,当年他因为拥立新皇帝的大功颇得大将军霍光敬重,但有一次被人告发贪赃三千万钱,霍光召问他是不是实情,如果是实情,只要当面承认,霍光就打算饶他。但是他竟然说:“我是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哪会干这种事?”霍光很不高兴,于是说:“那好,既然没有,我就只好派官吏穷尽追查了。”结果发现田延年确实贪污三千万,霍光不再客气,将田延年下狱,田延年被迫自杀。
陈汤显然理解了我的意思,叩头道:“廷尉君果真吏事明敏,天下无双,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得了的。小人确实还有隐情,倒不是有意蒙骗,只是心中也是疑惑。小人当年和乐萦不但有夫妻之实,一时不谨,也许还让乐萦怀有身孕,按时日推算,她应当是带着身孕嫁入王家的,也许王翁季后来发现了乐萦所生并非他儿子的骨肉,所以怨恨小人,一心想置小人于死地也是可能的。”
我点点头:“这么说,事情就明白了,自家娶的新妇怀有别人的孩子,在一般百姓,已经算是奇耻大辱,何况王翁季这样的官宦人家。当然,这事追根溯源,也不能全怪你,只能怪乐万年嫌贫爱富。我还有个疑问,就是你到底有没有勾结群盗呢?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张侯要救你,就一定竭尽全力,但是如果你依违敷衍我,就别怪我爱莫能助了。”
“廷尉君,”他道,“关于这件事,实在是个误会。实际上那次还是小人救了王翁季,王翁季恩将仇报,血口喷人,实在让小人气愤填膺。”
我道:“你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来。”
他点点头,道:“小人当时跟山阳郡上计吏来长安,准备拜博士学习经义,路过井陉峡谷的时候,发现峡谷出现坍塌,道路堵塞,路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县吏的尸体。还有一些百姓和几十个弛刑徒被绑在路旁。小人认识那伙弛刑徒,是小人家乡瑕丘县的,因为犯罪被流放到敦煌郡鱼泽障当戍卒,小人因此赶忙帮他们解开了绳索。这些人说,刚才来了群盗,声称要找石邑县乡嗇夫马翁一,没找到,杀了几个县吏就往回走了,好像还在附近搜寻。我一听,心里非常生气,想我堂堂大汉天下,皇帝圣明,而大白天竟有群盗敢于攻杀县吏,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人于是问那些弛刑徒,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进攻群盗,为圣天子解忧,同时还可以斩首立功。弛刑徒们都说愿意,小人大胆跟上计吏商量,将车中配备的兵器发给弛刑徒,率领他们一起去搜寻,很快,在附近山坡上的井研亭,我们发现了贼盗的踪跡。为防万一,我没有立刻命令弛刑徒跟着我一起攻亭,而是先自己去打探,却意外发现贼盗竟然劫持了富平侯张勃和那位即将上任的左冯翊王翁季,其中还有我先前的情人乐萦。小人知道硬攻不可行,而且贼盗也有二三十人,混战之下,只怕人质全部会死于非命。但是小人那时突然发现群盗首领孙孟,竟然和小人有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