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地名:地方(2)
间几乎一种历史意义,简直能叫人觉得它很适于暗杀吉斯公爵②,以后又适于库克旅行社的一个导游率领旅游者前来参观③,但是决不适于我的睡眠。沿墙有数个玻璃小书橱,它们的存在对我是个折磨。特别是房间中横着一面全身大穿衣镜,这东西搞得我心慌意乱,如果不挪走它,我就觉得自己根本别想放松下来。我不时抬眼望望天花板——在巴黎,我房间中的各种器物不妨碍我的目光,不比我自己的眼球更妨碍,因为它们只不过是我的各种器官的附件,是我自己的一种放大——天花板上方是旅社最顶端的平台,是外祖母特意为我挑选的。库斯草的气味将其攻势一直推进到比我们看得见和听得见的更为幽密的地方,推进到我们感受到各种气味的特点的地方,推进到了我最后的战壕里,几乎推进到了我的内心。我不无厌倦地用惊慌不安的鼻子去嗅,以这种无益的不断反击去对付它的进攻。再也没有地盘,没有房间,没有躯体,只有一味受到将我重重包围的敌人的威胁,热度一直侵入我的骨髓,我孤立无援,我真想死。就在这时,外祖母走了进来。立刻,无限的空间向我受到压抑而要扩张的心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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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让·拉巴吕(1421-1491),本为路易十一之神师,后来为红衣主教,因为与斗胆查理进行秘密谈判,被路易十一关在洛什城堡国家监狱中,在铁笼中度过十一年,后来经教皇西克斯特四世干预,获得释放。
②吉斯公爵即亨利一世(1550—1588),他于1588年12月28日被觊觎其王位的亨利三世在三级会议上暗杀。画家保罗·德拉洛什(1797—1856)曾据此画了一幅油画,勒巴吉及加尔麦特于1908年亦据此事拍成电影。
③汤姆斯·库克(1808—1892)于1841年组织了一次“快乐列车”旅行,这便是他那鼎鼎大名的旅行社的起源。他死时将旅行社作为遗产交给了他的长子。
她身穿一件高级密织薄纱室内便袍。在家时,每逢我们这些人中有哪一个病了,她就要穿上这件便袍(她说,她穿了这件衣服很舒服,总是将她做的事归之于自私的动机),这件便袍是为了照顾我们,看护我们的,是她的佣人服,看护工作服,她的修女服。佣人和看护对人的细心照顾,她们的善良,人们体会到的她们的优点,人们对她们的感激,都更增加了她们对人的印象,她们觉得人的外表与内心不同,人自我感到孤独,自己背负着头脑中思想的重负、自己的生活欲望。我知道,我和外祖母在一起时,不论我内心多么忧郁,它都会被更大怜悯所接受。我的一切,我的烦恼,我的欲望,在外祖母那里都会得到支持。用以支持的东西,便是她保持和扩大我自己生活的欲望比我自己的这种欲望更强烈;我的想法在她心中延伸,不需要改变方向,因为这些想法从我的头脑里传到她的头脑里并没有改换地点,也没有换人。就象一个人站在穿衣镜前想要打上领带,可是不明白他看见的那一头与他的手动作的方向跟他本人相比并不在一边,或者一条狗在地上追逐着昆虫跳跃着的影子一样。在这世界上,人们总是受到躯体外表的蒙蔽,因为我们不能直接感受到心灵。我也这样上当受骗,一头扎进外祖母的怀里,将我的双唇贴在她的脸上,似乎这样我就能进入她向我敞开的宽阔的胸怀。我这样把嘴紧贴在她的双颊上、她的前额上以后,我从那里吮吸到那样有益、那样富有营养的东西,我半天一动不动,是吃奶孩子的那种认真、放心大胆的贪婪。
然后我百看不厌地注视着她那宽大的脸膛,那轮廓就象一片热烈而又平静的美丽云霞,可以感觉到那后面闪射着柔情之光。一切多少还能接受她的感受的东西,一切还可以说属于她的东西,都因此而立刻变得那样神圣,那样超俗,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掌理着她那刚刚灰白的秀发,怀着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