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巴黎的第一批果实(2)
材料取乐,急于把眼前的题目谈个痛快,一下子谈到腻烦为止。德·埃斯巴太太心绪不宁,料定说长道短的话很快会传到她得罪过的人耳里。她只等休息时间来到。象吕西安和德·巴日东太太那样对自己的感情开始反省,一下子就有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内心的突变是按照一套后果迅速的规律进行的。杜·夏特莱从滑稽歌舞剧院回去,批评吕西安的那番又世故又巧妙的话,路易丝始终记着。他的话句句是预言,而吕西安还竭力证实每一句话。先是吕西安对德·巴日东太太的幻想,跟德·巴日东太太对吕西安的幻想同样破灭了;其次,可怜的青年命运有点象冉-雅克·卢梭,并且学卢梭的样,迷上德·埃斯巴太太,对她一见生情。凡是青年人或者能回想到自己青春时期的成年人,都不难理解这一类的痴情是完全可能的,自然的。那身段苗条的女子,多么气概,多么有地位,人人艳羡,象王后一般,小动作十分可爱,谈吐高雅,声音又那么细气,在诗人心目中等于在昂古莱姆见到的德·巴日东太太。吕西安逞着反复无常的性子,马上想投靠这个有权有势的后台,觉得最好是占有她,那么功名富贵,样样到手了!在昂古莱姆做得到的事为什么在巴黎就做不到呢?尽管歌剧院中的幻景对他非常新鲜,他的眼睛却受着雍容华贵的赛莉梅娜①吸引,老是情不自禁的望她那边溜过去,而且越看越想看!德·巴日东太太撞见吕西安的火剌剌的眼风,便暗暗留神,发觉他对台上远不如对侯爵夫人关切。吕西安若是为了达拉俄斯的五十个女儿②变心,她倒还能忍受;可是有一回吕西安的目光特别放肆,特别热烈,意义特别明显,让德·巴日东太太看破了心事,她可不能不忌妒了,虽然她的忌妒不是为了将来,而是为了过去。她心上想:“他从来没有这样瞧过我。天哪!夏特莱说的不错!”于是她承认自己爱错了人。女人一朝后悔她不该心肠太软,就好比手里拿着海绵,非要把印在心上的痕迹一齐抹掉不可。吕西安瞧一眼侯爵夫人,德·巴日东太太便多一番气恼,可是面上仍旧若无其事。
①莫里哀喜剧《恨世者》中的人物,已成为弄情卖俏的女人典型。
②当晚演出的歌剧《达那伊得斯》,以古希腊神话中达拉俄斯的五十个女儿的故事为题材。
休息时间,德·玛赛又来了,还带着德·利斯托迈尔先生。老成持重的人物和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儿,不一会都告诉骄傲的侯爵夫人,说她不幸得很,带在包厢里的那个穿着新衣服象傧相一般的家伙,根本不叫什么德·吕邦泼雷先生,正如犹太人根本没有受洗的名字。吕西安是个药房老板的儿子,姓沙尔东。德·拉斯蒂涅先生熟悉昂古莱姆的情形,嘲笑侯爵夫人称为大姑的那个木乃伊式的女人,说她大概要经常吃药才能维持她虚假的生命,所以很小心,随身带着药剂师。两个包厢的人听着乐死了。巴黎人为了一时痛快说的许多事过即忘的刻薄话,德·玛赛也搬了几句给侯爵夫人听;其实那些说话背后躲着一个夏特莱,出卖朋友的勾当就是他干的。
德·埃斯巴太太用扇子遮着脸对德·巴日东太太说:“亲爱的,请你告诉我,你提拔的那个青年是不是真的叫做德·吕邦泼雷?”
阿娜依斯不好意思的回答说:“他是用他母亲的姓。”
“他父亲姓什么呢?”
“沙尔东。”
“沙尔东是干什么的?”
“是个药剂师。”
“好朋友,我早知道,你是我正式承认的亲属,巴黎没有人能开你玩笑。我可不愿意同一个药房老板的儿子在一起,让那些轻薄的家伙跑来看着开心。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咱们俩一块儿走吧,马上就走。”
德·埃斯巴太太忽然神态傲慢,吕西安猜不透自己在哪一点上使她变了脸色。他只道他的背心花色恶俗,那倒是事实;又道是礼服的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