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梁山泊义士尊晁盖 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不想今来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谢宋押司,见他下处没娘子,因此央你与我对宋押司说:‘他若要讨人时,我情愿把婆惜与他。’我前日得你作成,亏了宋押司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做个亲眷来往。”
王婆听了这话,次日来见宋江,备细说了这件事。宋江初时不肯,怎当这婆子撮合山的嘴,撺掇宋江依允了。就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所楼房,置办些家火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正是:
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金莲窄窄,湘裙微露不胜情;玉笋纤纤,翠袖半笼无限意。星眼浑如点漆,酥胸真似截肪。金屋美人离御苑,蕊珠仙子下尘寰。
宋江又过几日,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帖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文远却是宋江的同房押司、那厮唤做小张三,生得眉清目秀,齿口唇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那张三见这婆惜有意,以目送情。等宋江起身净手,倒把言语来嘲惹张三。常言道:“风不来,树不动;船不摇,水不浑;”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这事如何不晓得。因见这婆娘眉来眼去,十分有情,便记在心里。
向后宋江不在时,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儿只做来寻宋江。那婆娘留住吃茶,言来语去,成了此事。谁想那婆娘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亦且这张三又是个贯弄此事的。岂不闻古人有言:“一不将,二不带。”只因宋江千不合,万不合,带这张三来他家里吃酒,以此看上了他。自古道: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正犯着这条款。
阎婆惜自从和那小张三两个搭上,并无半点儿情分在这宋江身上。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这宋江是个好汉,不以这女色为念,因此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
那张三和这婆惜,如胶如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却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宋江半信不信,自肚里寻思道:
“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自此有几个月不去。阎婆累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正是:
花娘有意随流水,义士无心恋落花。
婆爱钱财娘爱俏,一般行货两家茶。
话分两头。忽一日将晚,宋江从县里出来,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袄,下面腿届护膝,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背着一个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气急喘促,把脸别转着看那县里。宋江见了这个大汉走得跷蹊,慌忙起身赶出茶房来,跟着那汉走。
约走了三二十步,那汉回过头来,看了宋江,却不认得。宋江见了这人,略有些面熟,“莫不是那里曾厮会不?”心中一时思量不起。那汉见宋江看了一回,也有些认得,立住了脚,定睛看那宋江,又不敢问。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宋江亦不敢问他。只见那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篦头待诏应道:“这位是宋押司。”那汉提着朴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押司认得小弟么?”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宋江便和那汉入一条僻净小巷。那汉道:“这个酒店里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