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葵姬
。重大严肃的事情也有,象住日那样轻薄好色的事情也有。尤其是关于那个内侍的事,常常取作笑柄。源氏公子听到他谈内侍,总是劝诫:“哎吁,罪过啊!不要拿这老祖母来开玩笑!”然而每逢谈起,总觉得可笑。他们毫无顾虑,互相纵谈种种偷香窃玉的事情。例如那年春天某月十六之夜在常陆亲王邸内相遇之事,以及秋天源氏公子与末摘花幽会后回宫的早晨被头中将嘲笑的事情等等。结果往往是慨叹人世之无常,相与泣下。
有一日傍晚,愁云密布,降下一天时雨;中将脱去深色丧服,改穿淡色,风姿英爽,使见者自惭形秽。他翩翩然地来见源氏公子。公子靠在西面边门口的栏杆上,正在闲眺庭前经霜变色的花木。其时晚风凄厉,冷雨连绵。公子情怀悲戚,泪珠几欲与雨滴争多。他两手支颐,独自闲吟“为雨为云今不知”之诗,风度非常潇洒凄艳。中将色情心动,注视良久,想道:“一个女人倘使抛开了这男人而死,其阴魂一定长留世间,不肯离开他呢。” 便走近前去,相对坐下。源氏公子衣衫零乱,便把衣服上的带子系上。他穿的丧服比中将颜色稍深,里面衬着鲜红色衬衣,简单朴素,然而异常美观,令人百看不厌:中将以凄凉之眼色仰望天空,自言自语地吟道:
“为雨为云皆漠漠,
不知何处是芳魂。
去向不明了!”源氏公子便吟道:
“芳魂化作潇潇雨,
漠漠长空也泪淋。”
中将看见源氏公子吟时愁容满面,哀思不浅,窃自想道:“原来我看错了:我以为源氏公子这几年来对阿妹并无何等深恩重爱,只因桐壶爷屡次训诫他,父亲也一片苦心地疼爱他,加之他和母亲乃姑侄之谊,有此种种关系,所以他不便抛弃,勉强敷衍,实乃一大遗憾。岂知我这看法全是误解,原来他对这正夫人是非常疼爱又重视的!”他恍然大悟之后,便觉葵姬之死越发可惜,仿佛家里失去了光彩,何等不幸!
唐人刘禹锡《有所嗟》诗云:“庾令楼中初见时,武昌春柳似腰支。相逢相失两如梦,为雨为云今不知。” 此诗及刘禹锡诗,皆根据宋王《高唐赋》中语:“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 王因幸之。去而辞日:‘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山+且),旦为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
中将去后,源氏公子看见霜凋的草中有龙胆花与抚子花正在盛开,便命侍女折取抚子花一枝,写一封信,叫小公子的乳母宰相君将花和信呈送老夫人。信中写的是:
“草枯篱畔鲜花小,
好作残秋遗物看。
老夫人将谓以花比残秋,花应逊色耶?”小公子天真烂漫的笑颜,的确美丽可爱。老夫人的眼泪,比风中的枯叶更加容易掉落。看了这信,立刻流下泪来,情不自禁,勉力吟道:
“草枯篱畔花虽美,
看后翻教袖不干。”
花比小公子,残秋比已死的葵姬。
源氏公子闭居邸内,寂寞无聊。忽念槿姬平时虽然态度冷淡,但照她的性情推量起来,对公子今日悼亡的悲哀定然颇能理解,便写一封信给她。信送到时,天色已暮,虽然近来久不通信了,但槿姬的侍女们知道以前也曾偶尔来信,并不引以为怪,便将信呈阅。槿姬但见一张天蓝色的中国纸上写道:
“饱尝岁岁悲秋味,
此日黄昏泪独多。
真乃‘年年十月愁霖雨’了。”众侍女说:“这封信写得格外用心,比以前的饶有风趣,似乎未便置之不理呢。”槿姬自己也这样想,便答复道:“闻君深宫孤寂,不胜同情。但正如古歌所云:‘恋情倘染色,虽浓亦可观。我今无色相,安得请君看?’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