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里莫德利维拉广场。听上去它也满足我们所有的要求:宽敞、有情调,旁边没有闲置的空地,而且本身就在两条主千道的交叉点上。但是它的一位邻居把我们吓跑了。隔壁的楼里住着这座城市最好的裁缝之一,经营着一家年代久远且声名远扬的服装店。我们掂量了一下形势,最后决定放弃,还是不要一上来就挑起面对面的竞争。
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就是那套最终将成为我工作和生活之所的大房子,位于西迪曼德利大街,在一栋蓝色的建筑里,距西班牙俱乐部、班纳洛奇大街和国家酒店很近,离西班牙广场、总督府和哈里发的宫殿也不远。哈里发的宫殿门口,永远都有威严的卫兵在站岗,一色的雪白缠头布,豪华的斗篷随风招展,充满了异域风情。
坎德拉利亚同犹太人贾科博本齐默尔签了租房合同。从那时候开始,这个精明的犹太人就成了我的房东,条件是每月按时支付三百七十五比塞塔房租。三天以后,我,一个全新的希拉·西罗嘉,伪装成一个我从来都不是,但也许将来有一天能够做到的人,成为这里的主人。命运再次向我敞开了一扇通往新生活的大门。
“你先去吧。”坎德拉利亚把钥匙递给我,“以后最好别让人看到我们俩经常在一块儿。我过一会儿再去。”
行走在杂乱的拉鲁内塔街上,我感觉到很多异性投来目光。前几个月的回头率加起来也不到今天的四分之一。那时候的我是一个紧张羞涩的年轻女孩,梳着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生气的发髻,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拖着宽大的衣服和满心的伤痕,想努力忘掉沉重的过去。而现在,我假装走得坚定洒脱,努力从脚步间释放出自信和高傲,这在几个星期前还是无法想象的。
我刻意放慢了脚步,但还是不到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虽然这栋建筑距离西班牙社区的主干道仅几步之遥,但我从来没有注意过。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很满意,它几乎符合我的所有要求:绝佳的地理位置,大门外的浮夸装饰,蓝色墙面带着些许阿拉伯风情,内部格局却又完全是肃穆的欧洲气质。公用的入口布置得整洁大方。楼梯不是很宽,但是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铸铁栏杆,在拐弯处形成一个秀气的圆弧。
房子的门廊敞开着,那个年代所有的建筑都如此。我想一定是有个看门人,只不过没有露面。我小心翼翼地上楼,几乎踮着脚尖,试图不被自己的脚步声惊扰。表面上我开朗自信,但内心一如既往的羞怯,希望自己缩起来,完全不引人注意。来到主楼层,一个人也没遇到。这个楼层有两扇完全相同的门,一左一右,都紧闭着。第一扇通往我未来的邻居家,第二扇通往我未来的家。我从包里掏出钥匙,紧张地把它插进锁孔,转动,轻轻推开门。那一瞬间我儿乎不敢进去,只是用目光扫视着能看到的一切。一个宽敞的客厅,浅色的墙面十分洁净明朗,地上铺着红白相间的几何形地砖。尽头是一个走廊。右手边有个巨大的起居室。
这些年来有过很多时刻,生活给我创造了转折,有惊喜,有不可预知的挫折,让我一路不得不随时去面对。有时候是有准备的,大多数时候则猝不及防。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那年十月的那个中午一样,当我终于鼓足勇气跨过门槛,听到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时,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走进了人生新的篇章。错综复杂的过去永远地留在了身后,就像眼前空空如也的房子一样,我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空白未来,时间会一点儿一点儿将它填满。填什么呢?各种事物和爱。一个又一个定格的瞬间、各类情感,很多人。还有生活。
我走向明暗交接的起居室。三个阳台都关着,刷成绿色的木质百叶窗低垂,挡住了窗外的阳光。我打开其中一扇,摩洛哥的秋日一下子倾泻进来,使阳台充满了梦幻与甜美的气息。
我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细细体会着这份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