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三爹将保存二百年的家传《大周秘史》稿本送给王闿运
人手里了,哪有今天割地赔款的奇耻大辱。伤心呀,满虏真把我们中国人的脸丢尽了。”涂道士说到这里,两眼竟然涌出泪水来。他也不去擦,任其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滚着,仿佛一条小溪在坑坑洼洼的坡地上流淌。满桌哑然。杨度想起进门前道士唱的歌里有“酒酣看剑长叹吁,国仇哪忍忘须臾”等词,这样地位卑贱的老人,居然有如此强烈的爱国之情,杨度不觉感慨起来。“位卑未敢忘忧国”,卑而不忘国事的何止一个陆放翁啊!
“老弟,你说的是哪两处?”胡三爹的声音出奇的温和,显然老头子也动了感情。
“一处是顺治刚死,康熙登位的时候,那是一个好时机。康熙那时只是一个八岁的小毛孩,一点人事不懂,国政掌握在其祖母孝庄太皇太后手里。孝庄虽号称厉害,但毕竟是个妇人。那时候满人入关只有十多年,还没有站稳脚跟,朝廷又群龙无首,的确是个难逢难遇的好机会,吴三桂若接受你那个丞相先祖的建议,趁机在云南起兵,打着驱赶满人恢复汉家江山的旗号,必定可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成就大事。但吴三桂却说顺治于他有大恩,不能欺负人家孤儿寡妇。他对满人抱这个感情,真是无大英雄的眼光。”
“令先祖真的有这个建议?”王闿运不知道这段史实,听了涂道士的话,不觉对胡三爹也生出敬意来。
胡三爹点点头说:“书稿里有记载。”
“令先祖见事之明,不在蒯通之下。”王闿运以手指头点着桌子,从心里发出赞赏。
为了不至于醉倒而在大学问家面前说胡话,涂道士克制自己不再喝酒了,他从一个破水缸里舀出一瓢冷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再用瓢里的剩水洗了洗脸,撩起道袍将水擦干。他觉得头脑清醒多了,重新坐到桌子边,说:“第二处更可以看出你先祖的过人本事。吴三桂起兵后,开头战事十分顺利,贵州、四川的文武官员都响应,西南河山尽属吴氏。此时,你先祖向吴三桂提出,宜出巴蜀,据关中塞殽函以自固,待后方布置停当,再率兵由宛、洛入北京。”
“这是效汉高祖故事,是个好计策!”王闿运说。
“可惜,吴三桂没有听家先祖的话。”胡三爹叹息了。
“吴三桂的军队打下长沙后,那位老先生又建议立即渡江,全师北上,取幽燕腹中之地。吴三桂又不同意。”
“太可惜了!”杨度禁不住插嘴。
“后来,朝廷调集各方兵力,将湖南团团围住。老先生又急言,满人弱于水战,不如大掳民船,火速浮江东下,占领金陵,凭借长江天堑,与满人划江而治。”
“这是后来洪秀全的路子,已落下着了。”王闿运评道。
“就是这样不得已的下着,吴三桂仍旧没听,终于将自己困死在湖南。”涂道士边说边不知不觉地又端起了酒杯。
“所以说,令先祖是明珠暗投。”涂道士绕了半天圈子,又回到开头的结论上来。
“这大概是满人的气数那时还正在兴旺时期吧!”胡三爹无可奈何地自圆其说。
酒吃得差不多了,聋崽过来收拾残菜剩汤,随后又端来几杯热茶。王闿运喝着茶,对胡三爹说:“我这个门生对测字有兴趣,你给他测个字玩玩吧!”
胡三爹尚未开口,杨度忙说:“胡三爹,您给我测一个字吧!”
涂道士也在一旁助兴:“老哥,好久没有听你瞎扯了。你再胡乱扯一通,也让我醒醒酒。”
“测字是真学问,哪里可以胡乱瞎扯的。”胡三爹笑着说,“晳子先生,你就随便报一个字吧!”
杨度略想了一下,说:“胡三爹您老住钱局巷,就测个钱字吧!”
胡三爹摸摸下巴上几根稀疏的白胡子,思忖了一会说:“‘钱’,乃三个字组成,右边两个‘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