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为得天下一英才而教之,王闿运亲赴石塘铺指点迷津
先生,你说得对。不过,公车上书这件事,官绅们不用说了,就是全国士农工商也都受了很大的震动。看来,今后会对国家产生深远影响的。”王闿运随手拿起一颗蚕豆放进嘴里,“嘣”的一声,蚕豆咬开了。杨度暗自惊奇:这老先生的牙可真好!
“国事要好转也难呀!京师百姓听说割地赔款,人人义愤填膺,但王公大臣依然故我。颐和园里的太后庆贺六十大寿,花费了百万两银子,据亲身参加的官员们说,历史上记载的任何帝后的酒宴都没有它奢侈。而这庆典的举办,恰是前线战事大败的时候。将士阵亡,铁舰沉海,还有心思大办生日酒,京师百姓痛恨得不得了!”杨度说着说着气愤起来,端起茶杯大喝了一口,望着王闿运说,“老先生,您不知道,海军战败,其根本原因就在太后的身上。就是她当年把海军军费八百万两银子挪来修造颐和园的,恭王等人极力反对,她置之不理。老先生,国家的大权就握在这样的太后手里,国事还有希望吗?”
与去秋游西山时相比,杨度似乎对国事完全不抱希望了。
王闿运凝视眼前这位年轻人,心中很是赞许。他从杨度的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豪气:慷慨谈国事,悲愤议朝政,四十年过去了,国家不但没有中兴,反而比过去更加疲弱,现在又转到儿孙辈来担忧了。唉,大清王朝,你为何如此一蹶不振,江河日下!
“晳子先生,我看你张挂着一张圆明园全盛图,看来是在时刻激励自己不忘国耻。”
杨度点点头。
王闿运突然问:“你读过王壬秋先生的《圆明园词》吗?”
“晚生有幸拜读过。壬秋先生那篇长诗真正是大才大手笔,结构雄奇,意境深远,有人比之为元微之的《连昌宫词》。依晚生看,《连昌宫词》不能望其项背。”
王闿运心里异常高兴。尽管这篇长诗二十多年前在京师广为流传,洛阳纸贵,连大学士周祖培、侍郎潘祖荫都激赏不已,但大家的评价也只停留在今日《连昌宫词》的分寸上,并没有置于其上。眼下这位素不相识的青年如此推崇这首诗,他又本是专为此人而来的,心中如何不高兴!
他指着图旁的联语说:“听说晳子先生是阵亡在三河战役的杨哨长的孙子,我看到这副对联,知道你们兄弟要做无愧于英雄祖父的后辈,很是钦佩。古人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晳子先生身为举人,表率一乡,请恕老朽冒昧,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你能不能对老朽说说你的打算?”
“老先生问晚生打算嘛,”杨度目光炯炯地望着王闿运说,“刚回家时,我原本打算小住个把月后便去衡州府投王壬秋先生门下。后来母亲得病,我要伺奉汤药,不能离开,遂在家一住两三个月。前些日子收到好友胡玉阶的来信,他说康有为先生已回南海重开万木草堂,他即将南下投奔,约我同行。这副联语是我打定主意投万木草堂之时书别舍弟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直未来东洲。这是个难得的英才,着意培植,日后定可成大器。他是湘潭人,不出于我的门下而成为康有为的学生,岂不可惜!眼睁睁地看着千里马从眼皮底下奔逸,能算得上真正的伯乐吗?王闿运想到这里,笑着说:“康有为是去年公车上书的领袖,足下尊敬他,欲投其门下,自可理解。不过,倘若足下真的成行了,老朽要为足下惋惜。”
“为何?”杨度疑惑地望着这位谈吐不俗的陌生老者,觉得他似乎对自己格外关心。
“足下要图虚名,只要投靠康有为必然会很快成名,因为康有为在从事一件大出风头的事,做他的门徒成名容易。但是,足下欲求真才实学,做一番真正有根有柢有实效的大事业,还不如不去南海为好。”
“老先生是说康有为没有真才实学?”杨度猛然想起曾广钧在碧云寺里说的翁李之间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