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来了个精通十国语言的奇才
“卑职上个月结束福建的差事,从厦门乘船,取道香港回广州。在船上餐厅里,我看到一个年轻的中国人正跟一个英国人兴致勃勃地聊天。卑职也略为懂一点英语,但不敢跟洋人直接对话。这个年轻人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语,卑职很是羡慕,一边吃饭一边仔细地听他们谈。许多话听不懂,但卑职大致听得出他们在谈莎士比亚的戏剧,谈狄更斯的小说,间或也谈到牛顿、法拉第。卑职对这个年轻人肃然起敬。”
莎士比亚、狄更斯、牛顿,这些名字,张之洞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刘玉澍既然听到别人谈这些名字便肃然起敬,看来都是英国了不起的人物。若是一个平素熟悉的幕僚,张之洞一定会问个究竟。但对初次见面的这个候补知府,张之洞尚不愿如此不耻下问,他只是随意点点头,表示在认真地昕。
“傍晚,我到餐厅吃晚饭,又见这个年轻人与另外两个洋人在高谈阔论,这次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见这个年轻人一边口不停地说,一边手舞足蹈,那两个洋人频频点头,时时露出会心的笑意,看得出那两个洋人是很欣赏这个人的。卑职心里纳闷,见一个侍应生过来,我悄悄地指着那两个洋人问他。侍应生告诉卑职,这是两个德国人。卑职听了一惊,莫不是这个年轻人在跟两个德国人讲德语。怪不得我一个字听不懂,这个人不简单,我要跟他聊聊。”
张之洞一只手在轻轻地捋着长须,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显然,他也被这个既能跟英国人谈话,又能跟德国人谈话的年轻人给吸引住了。
“我一边慢慢地吃,一边注视着对面的餐桌,见他们三个人走出餐厅,我也便跟着出来。走到甲板上,两个洋人与那个年轻人握手道别,我赶紧跨上一步,冲着那人的背说,喂!年轻人,请到我房间里坐坐好吗?那个年轻人回过头来,朝我一笑点了点头。我这时看清这个年轻人鼻梁很高,眼睛深陷着,两只眸子灰灰蓝蓝的。卑职突然一惊:莫非他不是中国人,是个洋人不成?再细细地看,他的皮肤黄黄的,辫子黑黑的,一身蓝底金花宁绸长袍上罩了一件考究的黑细呢马褂。他是个中国人呀!”
赵茂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张之洞也听得有趣,忍不住插话:“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中国人?”
“大人问得好!一到房间,卑职第一句话就问他,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洋人?那人大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好看的牙齿,用不太规范的闽腔官话说,我是中国人,不是洋人。卑职试探着问,你是福建人吗?他答,我正是福建人。卑职一听乐了,这么说,我们是同乡了。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姓辜,名鸿铭,字汤生。卑职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卑职称赞他英语、德语都说得好,了不起。他笑着说,我不但会讲英语、德语,我还会讲法语、俄语、葡萄牙语、拉丁语、意大利语、希腊语、马来语,连同我的母语汉语,我懂十门语言。卑职想,这真是一个罕见的奇才,便问他,你怎么会讲这么多的洋话。他于是告诉我,他出生在南洋槟榔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葡萄牙人。养父母是英国人,十岁时跟着他们去了英国。在英国读完大学后,又去德国学工程,再到法国留学,故而能说这么多洋话。”
张之洞笑道:“这么说来,我明白了,他原来是个混血种,又是中国人,又是洋人。”
“大人说得对极了。”赵茂昌忙恭维。“刘玉澍还说,他亲耳听过这个辜鸿铭的一则笑话。卑职从这则笑话里知道辜鸿铭是个极聪明风趣的人。”
“什么笑话?你说说。”张之洞很有兴致地问。
“刘玉澍和辜鸿铭一起坐船从香港来广州,辜鸿铭和船上一个法国老太太用法语谈得热火。法国老太太说,我身体不好,医生建议找个好地方疗养一段时期,听说厦门是个好地方,最宜疗养,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