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隅荒村,张之洞恭请冯子材出山
无人知晓的海边小山谷来看望他,岂不令他感激,令他兴奋!
“应该,应该。”张之洞高兴地说,“您是大英雄,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年轻举子的时候,便已闻你的大名,景仰你的功业,只是没有机会拜访你,这次来到两广,是朝廷送我这个好机会,我怎能放弃!”
“大帅言重了。”冯子材咧开嘴大笑起来。桑治平在一旁看着,心里想:此人年近古稀,然笑起来却不乏孩童的天真,看来是一个胸襟光霁、克享遐龄的老人。
两榜出身的刘勉勤也一路走一路思量:这样一个矮矮小小单单薄薄的老头子,竟是一个戎马终生军功卓著的带兵将领,真是怪事!眼前的荷笠老者和想像中的绿营提督,怎么也对不上号,合不了榫。他甚至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假冒者?
冯子材带着大家很快便到了自家门口。比起广州城里大商巨贾的住宅来,冯家的府第固然粗朴简陋,但在乡间山里,却是名副其实的高门大宅。穿过一座三层楼高的木石牌坊,便算正式进了冯府。这里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地分布着一二十间房子,全是冯子材和他的儿孙们及家里的男工女仆所住的房屋。众人在冯子材导引下踏进一间大厅堂。厅堂宽敞明亮,摆着一色的仿明红木家具,正中供奉着一尊陶瓷关帝全身像,两旁站着他的儿子关兴和护刀将军周仓。三尊陶像面前香烟缭绕,鲜果满碟,给厅堂增加一份浓厚的兵家气氛。
刚一落座,便立刻有几个仆人上来沏茶,摆糕点,冯子材向大家告辞一会。片刻光景,再出厅堂的老将军身穿一套黑亮的香云衫,脚踏一双泰西黑皮拖鞋,腰杆挺拔,精神抖擞。头上的白发和浑身的黑装对比分明,益发显得老英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气概。张之洞和桑治平都在心里暗暗叫绝,对此行的成功更添几分信心。
“老将军,您的身板真好!”张之洞不觉脱口赞道。
“托大帅的福。”冯子材中气充足地说,“老朽虽已六十八岁,却还能吃能睡能喝酒,过会儿,我要与大帅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
冯子材的军人豪气,令众人肃然起敬。
张之洞忙笑着说:“我的酒量不大,不要说三百杯,只怕五六杯就要醉倒在这荔枝湾回不去了。”
“好哇!要真的醉了,就在我这里多住几天,我餐餐请大帅吃刚出海的石斑鱼、大龙虾。”
说罢,又哈哈大笑,那一股气流仿佛有震动屋瓦的力量。
张之洞趁势说道:“现在还不是醉酒吃海鲜的时候,老将军,国家局势严峻得很,法国人已欺侮到我们的头上来了。前几天,马尾船厂遭法国人炮击全军覆没的事,想必老将军已有所闻。”
“我知道。”冯子材自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除。“左相和沈文肃公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福建海军,片刻之间便全军毁灭,太令人伤心痛心了。”
“朝廷为此已向法国公开宣战,沿海沿江各重要港口码头都要严加提防。”
“广东的防守在广州,广州的防守在黄埔,黄埔的防守在虎门。”冯子材以一个军事行家的口吻说着,“不知黄埔港和虎门海口防守力量如何?”
张之洞答:“我来广州后没几天便去了黄埔和虎门,实地查看了一番。黄埔有张轩帅在,虎门有彭大司马亲自坐镇,武器装备也还算强。”
冯子材沉吟片刻说:“淮军军纪平素不大好,但打起仗来,还能同心协力,武器装备在广东来说要算好的了。湘军军纪要比淮军好一些,但装备不如淮军,不过有彭大司马亲自坐镇,想必也可放心。”
想起马尾船厂的惨祸,又想起在虎门时彭玉麟的话,张之洞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船炮不如人家,法国人若发起疯来拼命,虎门和黄埔都有可能守不住。”
“那就让他进来好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