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唐风宋骨话诗歌
这首诗,张之洞自认写得不错,这个士子背得如此流畅,可见此诗在书院里广泛流传,看来晋阳士子们赏诗的眼力不差。他很高兴,说:“背得好,谁还能再背一首,我就答应杨总教习的请求,今天专谈诗。”
这道折子递上去没有几天,内阁便奉到慈禧太后懿旨:以恭王为首,包括大学士宝望、李鸿藻,尚书景廉、翁同龢在内的军机处大臣全班撤职,改换以礼王世铎为首,包括额勒和布、阎敬铭、张之万、孙毓汶、许庚身在内的另班人马。懿旨并特为强调,遇有重大事件,须会商醇亲王办理。
张之洞觉得此生憨实得有趣,便说:“你背吧,背错了不要紧,我给你纠正。”
越战的失败,在中国国内引起巨大的反响,其结果是导致清末政治史上一件大事的发生。
啸台低,吹台高,
台上瓦砾生黄蒿。
登台吊古逢吾曹,
故人谁欤今边韶。
大梁本是霸王地,
至今白沙三丈没城壕。
五季如风青城虏,
惟有信陵死不腐。
中原荡荡不自立,
金戈蹂践徒辛苦。
当年汴水入泗流,
清明上河尚可游。
南下朱仙四十里,
大车辚辚,小车辘辘,
彻夜何时休?
一自河决汴流断,
中州贫索来寇乱。
锦衣甘食皆河兵,
哪有健儿习征战?
君来蔡州营,
我去宋州城。
宋蔡相望列三帅,
千群边马仍横行。
尔我少年容易老,
王粲从军欢情少。
饮我酒,为君歌,
金梁水月吹酒波。
试看战骨白,
岂惜朱颜酡。
报关侠士不可见,
只有宪王乐府堪吟哦。
很长一会不见再有诵诗声发出,众士子知道背完了。当着这位显赫诗人的面,一口气背下这首长篇歌行,不错不漏,不停不顿,大家对这位士子的记忆力和胆气所倾倒,风雨轩里响起一阵鼓掌声。
张之洞也不由得击节赞叹:“好,这样长的一首诗,难得你一气背完。这首诗作于同治元年。我当时春闱未捷,来到河南堂兄幕中。那时幕中有一个叫边韶的人和我意气相投,我于是写了这首诗送给他。尔我少年容易老。不知不觉间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真的老了。当时和你们差不多大,正是目空一切好说大话的年岁。这位朋友能背得这么流利,看来是喜欢这首诗。李贺说‘少年心事当孥云’,年轻人有点目空一切好说大话,也不是太坏的毛病。诸位是我的知己,我今天就非得说点诗不可了!”
那士子又擦了一把汗,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安定下来。风雨轩里鸦雀无声,一会儿,大家听到了诵诗声:
“论中国的诗,自然首推唐诗。唐诗之后,宋诗别是一路,也是高峰。国朝初期,有个诗坛泰斗,乃大名鼎鼎的王渔洋,他论诗高标神韵。这神韵之说,便是为唐诗定的调子。乾隆时期,又出了个诗坛泰斗,乃长寿老人翁方纲,他论诗标出一个肌理。这肌理主要来源于他对宋诗的领悟。近世作诗崇尚宋人,便是受翁氏的影响。”
就在张之洞同日拜发三折,就越南战事发表己见后不久,法国政府便向其派往越南的远征军增饷添兵,由法军总司令孤拔亲率一支六千人的军队,向驻扎在越南山西的清军和黑旗军进攻。中国和法国之间的战争正式爆发。
“鄙人论唐诗不同于王渔洋,独标一个风字;论宋诗有别于翁方纲,特重一个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