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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要退,让他们退去。我们把互助组办好,他们亲眼看到好处,会回头的。”
“那自然哪。”汤富海听了这两句话,心里的气稍为消了些。
“他们提的这些意见怎么办呢?”阿贵见爸爸额上的青筋消逝了,他说,“组里要不要开个会讨论讨论?”
“这个,”汤富海抬头望着大厅里高大的柱子,冷静地想了想,觉得阿贵的话说的不错,不能说这些意见没有一点道理。他心平气和地说:“当然要开个会。这些意见,早提,早就解决了。先把账目查查清楚,在组里公布。应该付的工资,粮食卖出以后,全部付清。组里再找个记账员,每天把账记清,十天半个月公布一次,让社员肚里明白。再订他一个生产计划,问问他们还有啥意见,全给我提出来,组里不能解决,村里解决;村里不能解决,上区里,总之一句话,我们这个互助组要办下去。”
“当然要办下去。”阿贵打了个哈欠。
村里的鸡喔喔地打头遍鸣了。汤富海也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说:
“已经半夜啦,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替小牛他娘互助哩。”
小牛他娘是个雇农,又是个寡妇。小牛才五岁,接不上手,家里缺乏劳动力,她参加了汤富海的互助组顶积极。最近小牛他娘病倒在家里,田荒在那里,没有人耕种。组里谈好了,明天汤富海和阿贵他们上她田里互助。
“你不提起,我倒忘哪。”
“看你这记性!快睡去!”
阿贵一躺到床上就呼呼地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他也不醒。大厅里的玻璃窗发白了,天刚朦朦亮,汤富海就起床了。他穿好衣服,走出大厅,站在台阶上,深深地呼吸了口寒冷的空气。他哈哈手,用手使劲搓了搓,浑身精神抖擞。回到屋子里,烧好了早饭,阿贵还躺在床上呼噜呼噜打鼾,睡得可香哩。他过去推了推,半晌,阿贵才睁开眼睛,朝他木愣木愣地望了望。
“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上了,还不起来?”
阿贵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认真看了下沿的玻璃窗,不解地说:
“啥地方有太阳?”
“还不起来,等一歇太阳照进来,不就晒到你的屁股了吗?”
他们两人吃过早饭,吆喝着一条牛,上地里去了。
清晨,月亮还没有落,田野给一片微弱的晨光笼盖着。已经耕过的土地上给露水浸得湿润润的,好像在肥沃的土地上浇了一层油,在晨光里闪闪发光。田边的野草已经露出头来了,上面浮着一粒一粒露水,仿佛是透明的珠子。村里的人陆陆续续下地去了。
汤富海低着头一步一步向小牛他娘的地里走去。阿贵吆喝着牛,一边走着,一边望着。他的眼睛尖,远远望见一个人弯着腰在锄地,一锄头一锄头地挖下去,一大块一大块乌黑的泥土连着杂草一同翻过来,然后用锄头把它打碎。他走上一步,拉了拉汤富海的灰布棉袄的下摆,低声地说:
“爹,你看。”
汤富海回过头来,啥也没有看见,他鼻子哼了一声,说:
“不好好走路,看啥!”
“你看那边,”阿贵指着右边,说。
汤富海向右边一望,说:
“看你大惊小怪的,连种地也没有看见过,有啥好看的?”
“你看,那是谁?”
给阿贵这么一说,汤富海用手按着眉头,仔细再向那边一看,他站下来说:
“那个小子回来哩!”
“可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