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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水不犯河水,朱大哥,这管你啥事体?”
“你打听打听汉口路上的朱延年,别说像你这样的小阿飞,就是多少流氓,多大讲斤头的场面,你爷叔都见过。啥朱大哥,没有一个上下!”
楼文龙一听朱延年的口气,知道他是有来历的,怪不得在上海滩名气那么大哩。这一阵子徐守仁态度强硬,大概有了舅舅的靠山。他吃官司,很高兴遇到徐守仁,在牢里也有油水可捞!偏偏又碰上个朱延年,来势凶猛,叫他摸不清朱延年的底细,只好自认晦气,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猛地坐了起来,堆着笑容,亲热地叫了一声:
“爷叔,别生那么大的气。我也是为了守仁好,没有别的意思。”
“这里不是‘五层楼’,就是‘五层楼’,你爷叔也不在乎。年纪轻轻的,也不打听打听,就要欺负人,简直是眼中无珠!”
“我有不是的地方,还望爷叔高抬贵手,包涵一点。”
“只要够朋友,讲义气,我也不会亏待你。”
“舅舅的本事可大哩,他空着两只手到上海,创办了福佑药房,全国都有名哩!”
“这个我早就听说了,佩服得很。”楼文龙见空气缓和下来了,转移了话题,说,“今天你妈来见你,窝心吧?”
“当然窝心,我可想家里的人哩。”
“带点啥好吃的物事给你?”
“好吃的?”徐守仁在外边吃尽了楼文龙的苦头,到里头来还想吃他,实在不甘心。他现在每天一见到楼文龙,便要恶心。他冷冷地说:“没啥好吃的!”
“没做点小菜来吃吃?”
“没有。”
“这里的饭菜真难吃,我一见就饱了。”
“不要忙,再过些日子,你见了饭菜就想吃了。”朱延年笑着说,“我现在不到开饭的辰光,肚子就饿了。”
“有点好小菜,不是更好吗?”
“这还用你说。”朱延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嘴馋的,整天只想吃点好的。但他没有当面追问徐守仁,只是望了外甥一眼。
徐守仁的右手在背后向朱延年摆了一下,朱延年懂得了,便对楼文龙说:
“你为啥不叫家里送点小菜来?”
我吗?光棍一条。我来了,全家都来了。”
“你的家呢?”
“我吃了两回官司,老头子怕死极哪,把我赶出来了,和我一刀两断!”
徐守仁头一回知道这情况,吃惊地望着他。他毫不在乎:
“这样也好,省得牵挂。一个人到处为家,独来独往。男子汉大丈夫,啥也不怕。”
他挺着胸脯,昂着头,额角上伸出一卷乌黑的头发,好像要飞。
看守段振立把铁门打开,手里拿着一个铝制的四层饭盒子,银光闪闪的。他走到徐守仁面前,笑着说:
“这是你妈妈送进来的小菜,慢慢吃吧。”
徐守仁接过来,说:
“谢谢你。”
段振立走了。楼文龙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徐守仁说:
“你不是说你妈没有送好吃的来吗?”
“我哪能晓得好吃不好吃?”
“那大概是我的。”楼文龙想过去拿饭盒子。
朱延年拦住他的胳臂,说:
“放规矩点,少动手动脚的。在这里你还想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