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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的人总是吝啬,有时连给人担个保都不肯。”朱延年听了外甥的诉苦,心里得到一种安慰,姐夫不但对他这样,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可见得不满意他是有理由的。他和外甥谈得很投机,觉得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也吃官司,并且娘老子有的是钱,一生一世也用不完,又是独生子,实在是太冤枉了。他走上一步,亲切地问外甥:“娘晓得你关进来吗?”
“我是从家里抓来的。”
“只要家里晓得就好了,他们在外边一定会想法子的。你顶多是个嫌疑犯,关两天就可以出去了。”
“不,”徐守仁差点要讲自己确实偷了自行车,看到前前后后那些人仿佛注意听他们讲话,不好意思说出来,改口道,“希望早点出去。……”
放风完了,段振立把犯人带进了牢房,关上铁门,开过早饭,每个号子的门又给锁上了。徐守仁坐在号子里,正愁没有问舅舅住在啥号子,忽然听到隔壁墙上有人嘭嘭敲了两下。他对着墙望了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晌,墙那边又嘭嘭敲了两下。他好奇地走过去,侧着耳朵,冲着垩白的墙凝神地谛听,又是嘭嘭两下。他屈起右手的食指,也对墙嘭嘭敲了两下。那边人应了。听到低微的声音:
“守仁,你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舅舅,你就住在隔壁?”
“唔,忘记告诉你了。”
“真没想到,昨晚就听见你讲话的声音哩。”
“我们可以多谈谈。老段吃饭去了,现在弄堂这边没有人来。”
“没有关系吗?”他不了解监狱里的生活规律。
“当然没有关系,就是听去也不怕,我同他们都是老朋友了,谁不晓得我朱延年。”
“你在这里也很出名?”
“关了好几个月了,人头当然混熟了。有些人你慢慢也会认识的。”
“那很好,要靠舅舅给我介绍介绍。”
“这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朱延年刚才在院子里不方便多说话,吃过饭,是个空隙,敲墙找外甥,急于想了解福佑药房的情况,生怕话题岔开,马上问道,“你到我家里去过吗?”
“去过。”
“和娘一道去的吗?”朱延年料到姐姐一定不会把他忘记。
“和朱筱堂。”
朱延年大吃一惊:
“他也到上海?”
“他在无锡管制劳动,请假到上海的。”
“怎么想起到我家去呢?——我和哥哥多年不往来啦。”
“他想讨还你欠大舅舅的五条黄鱼。”
“五条黄鱼?”朱延年在墙那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个劲盯着墙望,仿佛想穿过墙来问个明白,焦急地说,“你舅母怎么说?”
“舅母不认账,说是不晓得这回事。”
朱延年松了一口气,眼光从墙上收了回来,不满地说:
“我们兄弟俩的账谁也算不清,我确实借过五条黄鱼,可是哥哥过去用我的钱,算起来一百条也不止。乡下的地,照道理讲,也应该有我一份,他还有笔据在我手里哩。不过,乡下已经土改了,我也不提这桩事体啦。好歹是兄弟么。筱堂这小畜生,不念旧情,叔叔关在提篮桥,到了上海,不来探望我也就罢了,还要到我家里讨五条黄鱼,这个没心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