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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亲爱的……”她一句话没说完,涂着美国探奇口红的嘴唇就紧紧亲着他的肥肥的腮巴子。
他见她对自己这样亲热,立刻想起那天从钥匙孔里看到她和冯永祥的那股浪劲,心头涌上无比的愤怒,恨不能痛痛快快给她一巴掌,又怕让大家知道,他便木然地站在那里让她亲自己的腮巴子。
“真不要脸!”
这是朱瑞芳的愤愤的声音。老王来叫她的辰光,她正劝守仁:
“你也这么大了,应该懂事啦。”
守仁昂着头说:
“我当然懂事,我啥都懂,飞檐走壁,打枪骑马……没有不懂的。”
“你这样下去,哪能得了?”
“我吗?”守仁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挺着胸脯说,“将来一定成为一个英雄,你就是英雄的母亲了,说不定新闻记者还要来访问你哩。”
“我也不想做英雄的母亲。”她想起他偷东西的那些丑事,心里很难过,讲话的声音变得忧郁而又低沉,“只要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就满意了。”
“我不是个平凡的人。我要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业。”
她瞟了他一眼:“就凭你这样!”
他端详一下自己,耸耸肩膀说:
“我这个样子不错呀!”
她看他那副神情又好气又好笑。说不出话来,只是“唔”了一声。
“你以为我不行吗?”
“行,当然希望你行。你能做英雄,做爹娘的还有不欢喜的吗?我连做梦都盼望你真的能干一番事业,也给我脸上涂点金……”
“那没有问题。”她的话还没讲完,他就得意地接过去说。
“不是要你真涂金。只要你学好,别叫我生气,也别丢你爹娘的脸,这就好了。”
他把过去的事忘记得干干净净,即使记得一些,他也不以为那些事会丢爹娘的脸,反而以为是自己有本事,能干。不是徐守仁,别人能做出来吗?他理直气壮地说:
“我啥辰光丢过你们的脸?”
“啥辰光?你自己晓得。”她想不到他赖得一干二净,气的鼓着嘴,说不下去。
他泰然自若地说:“我晓得:没有。”
她想起这一阵闹“五反”,徐义德整天老是愁眉苦脸,提心吊胆过日子,今天出去了一整天还没见回来,更是叫她放心不下。家里唯一的男人就是守仁,徐义德唯一的继承者也是守仁,而她是守仁的亲生的娘。她对守仁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偏偏守仁这不争气的孩子老是丢她的脸。想起来,她好不伤心。她声音有点喑哑,语重心长地劝他:
“你做的那些事体,以为我忘了吗?守仁,别和那些人鬼混,你好好念书,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好了。你爹这份产业,将来还不全是你的。”
“将来是我的,现在可不是我的。”
“你还年青,交给你也管不了。”
“那倒不一定。”
“你现在应该好好念书。”
“这容易,只是头脑子里装不下去。”
“你野了,收收心,就装下去了。”
“念书,没钱不行。”他心里想:娘开了口,要钱会容易了。
“要多少我给你好了……”
老王在外边敲门,她应了一声:“进来。”
“老爷回来了,请你们下楼去。”老王站在门口说。
“一会就来。”她点点头。
“是。”老王知道二太太在训子,不方便多留,连忙退出,带上门,去叫大太太。
朱瑞芳一想今天也谈不完,留待以后再劝他,站起来,拉着守仁的手,说:
“走吧。”
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