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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七
她说完了这三点意见,就坐了下来,得意地向潘信诚他们扫了一眼。她感到在座的人都羡慕地朝她望,好像说江菊霞究竟与众不同哇。
马慕韩暗暗抬起头来,也向江菊霞觑了一眼,觉得她今天也不放过他,一口气提出三个问题,第二第三个问题倒无所谓,那第一个问题确实刺痛了他。他把大家提的问题都一一记在笔记本上。他的头又慢慢低下去,担心大家还会有啥问题提出来。这个滋味真不好受,多退补一些钞票倒无所谓,——他甚至想到父亲给他留下的这一大笔财产成了他沉重的负担,现在一时也没法甩掉,让大家这样提下去,今天怕又“过”不了“关”。他的心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谁要是轻轻碰一下,马上就要断了。要是今天再过不了关,他哪能有脸见人?在工商界的代表性失去了,前途也就没有了。
今天不但是坦白交代问题的马慕韩态度严肃心情紧张,就是旁的人也不轻松。没有坦白交代的,如潘宏福,在考虑自己的问题,他本来和爸爸商量好,已经准备好了坦白书,表也填了,马慕韩把棉纺业偷工减料的底盘一揭开,逼得他非重新来过不可。他又不甘心,真伤脑筋,恨透了马慕韩。已经坦白交代的,像金懋廉、唐伸笙他们,也希望自己提升一级。他们一方面怕自己提的问题敷衍了事,叫增产节约委员会的人看穿;另一方面又怕得罪了马慕韩,今后见了面不好讲话,影响业务上的往来。大家在关心着自己的问题。这些人当中,只有冯永祥是唯一的例外。他认为自己无产无业,没有五毒不法行为。他和政府方面的人往来比较密切,在这五反运动的辰光,特别是马慕韩坦白交代的辰光,他要表现自己是站在人民政府这一方面,说几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他想了很久,慢慢站了起来,还没有开口,先微微笑了笑,仿佛说:你们这些人身上都是有五毒的,只有我冯永祥一身清白。他的两只眼睛对着马慕韩说:
“慕韩兄今天能够这样坦白交代问题,我认为是很好的。不过,坦白交代一定要彻底,不彻底就说明对人民政府的政策还不够了解。人民政府的政策是坦白越彻底,处理越从宽。这一点,我希望在座各位能够深切了解。刚才各位对慕韩兄提的意见,我认为很好很好。慕韩兄应该仔细考虑这些意见,有些地方确实坦白不彻底的,除了各位说的以外,在偷工减料方面是不是还有遗漏?前天我们在这里谈的大茂纱厂打包绳偷工减料的事,兴盛纱厂是不是有同样的行为?希望慕韩兄详细地补充交代。”他向会议室每一个人望了一眼,眉飞色舞地又加了两句,“各位以为如何?兄弟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不吝指教。”
潘信诚听见冯永祥向马慕韩偷工减料方面进攻,他怕马慕韩再说出啥来,使得整个棉纺业越发不可收拾。潘宏福更过不了关。他眉毛一皱,想了一计,狠狠地进攻马慕韩,连忙把问题引到外汇方面来: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外汇问题,兴盛手里的外汇很多,刚才只说了数额,没有说明各笔外汇存在啥地方,也没有说明这些外汇如何处理,需要详细说明。兴盛的财产是人民的血汗,逃避资金这许多,我们要求兴盛把这些资金拿回国来。慕韩是很进步的,应当把种种不法行为都告诉政府。”潘信诚得意地把手里那支两寸来长的短铅笔往桌上一放,说,“请慕韩补充交代。”
他怕别人再插上来,又把话引开去,误了事,进一步把门关紧,说:“诸位如果还有问题,等他补充交代以后再提出。”
马慕韩给潘信诚这一记打下来,着实心痛。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外汇和逃避资金是他唯一的退路,有了这,就是把兴盛整个企业交给政府也不在乎。他今天坦白交代不怕数字很大,可是他总是设法避开谈这方面的问题。冯永祥提到偷工减料的问题,他一点也不恐惧,举的那个打包绳的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