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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进来坐吧。”
余静往长咖啡色的沙发角上一靠,让出点地位给梅佐贤坐。他知趣地端了一张椅子,坐在徐义德旁边。徐义德想把刚才的事岔开,特地问梅佐贤:
“有啥事体?”
“有。”梅佐贤的眼光对着余静,没有说下去。
“说吧。”
“工务上报告,明天花衣不够了,再不进花衣,明天要关一部分车……”
郭彩娣一听要关车,不等梅佐贤说完,便跳了起来,指着徐义德的鼻子说:
“徐义德,你好厉害啊!停伙不算,又想停工!”
“讲话斯文点,不要动手动脚的。”
“你为啥要停工?”郭彩娣并没有给徐义德吓倒,仍然指着他的鼻子,丝毫也不放松,气呼呼地说,“你讲!”
“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和大家一样,希望每部车子都转动。没有花衣,那是工务上的事,为啥不早进,我刚到厂里来,也没把花衣藏到家里去,怎么质问我呢?”“你是总经理,厂里的事,你不负责,要我们工人负责吗?
没有花衣,要我们工人空手纺出纱来吗?”
徐义德见郭彩娣一步不让,他的口气缓和了一些,说:
“厂是我办的,我当然要负责。没有花衣,可不能怪我。这是工务上的事。为啥早不报告?我正要查……”他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对梅佐贤说,“你要工务上写份报告给我,没花衣为啥早不报告?办事太不负责了。”
“是呀,我也这么说。”
郭彩娣怕徐义德往郭鹏身上一推,自己滑过去,接着说:
“不管哪能,不能停工。别往工务上推,你不设法,今天可不能放你过去!”
徐义德见她直蹦直跳,指手划脚,他越是显得冷静和安详,不慌不忙地说:
“不放我过去,那好,我就不过去。”
严志发懂得对徐义德这样的人发脾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让她坐下来慢慢谈。她一屁股坐到沙发里去,身子给弹簧一震,又跳了起来。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严志发对徐义德说:
“你看过军管会开展五反运动的四项规定吗?”
“看过,看过。”
“徐总经理可关心政治哩。人民政府的政策法令他都要看上几遍。”梅佐贤在旁边帮腔说。
“看过了,很好。那你为啥要违反军管会的规定?今天停伙,明天停工,我看过几天就一定要停薪了。”
“是呀,”余静给严志发一提醒,顿时察觉出徐义德的阴谋,涨红着脸说,“你有意三停!”
“没有这回事。”
严志发逼紧一句:“那为啥停伙停工?”
“这是误会。”
“那你要开伙开工。”
“当然要开伙开工。”
“先发菜金,后进花衣。”余静紧接着说。
徐义德对余静这两句很同意:“这样安排很好。”
“钱呢?”严志发问。
“没有。”徐义德把门关得紧紧的。
“你会没钱?”郭彩娣的声音又高了,“哼,鼎鼎大名的徐义德忽然一个钱也没有了,就是三岁小孩子也不相信啊。”
“这是事实。”
“我晓得,徐总经理真的没有钱。”梅佐贤堆下满脸的笑容说。看见严志发气呼呼的,他连忙收敛了笑容,阴沉着脸。
“事实?”严志发也有点忍不住,他大声质问。“事实,”徐义德不动声色地说,“这两天头寸紧,同业中拉不动,行庄又不放款,人民银行要押款,再借,我厂里机器脚上都要贴满了人民银行的封条了。没有钱,这是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