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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瑞芳放在眼里,可是谁不晓得徐守仁是徐义德的爱子?这一点她再能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说徐守仁不是朱瑞芳生的,是她生的。她要是生了儿子,还不哪能晓得神气哩。”
“是呀,是呀。”马丽琳附和着说,“别理她。”
“她生了儿子,是不是徐家的还很难说。”大太太撇一撇嘴。
“这种野货生的儿子,天晓得是哪一家的!”
“对。”马丽琳说。
她们相视哈哈笑了。
大太太想挑起朱瑞芳和林宛芝的仇恨,好泄心头的气忿。
她怨怨艾艾地说:
“我这辈子算完了。我命里无子,没有给徐义德留下一条根,我对他不起。我在徐家伸不直腰,抬不起头,只要给我一碗粗茶淡饭,糊到眼一闭脚一伸就算了。”她抬起头来,惋惜地看看朱瑞芳,同情地说,“只是苦了你,你还年青,你有守仁,可是你也让她压住了。她骑在你头上,今后的日子长哩,哪能过啊?”
“是呀。我是二房,讲起来和她差不多。可是,你不同啊,”朱瑞芳伸出右手的大拇指说,“你是这个。你在,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压住你,也压不住你。你是明媒正娶的,虽然没有生男育女,但总是这个呀。”她又伸出了大拇指,恭维地说,“你不像我,你到啥地方都可以站起来,都可以说话。亲戚朋友不管哪一个,谁不叫你一声大太太,有事谁敢不敬你在前头?那个人再神气也没用,只是这个。”她轻视地伸出三个手指来。
“你虽这么说,可是,那个老东西恨不得我早死早好,他哪个地方也不带我去。”大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我的命不好,没有生育过,我抬不起头来。”
“她生育过吗?”
大太太给朱瑞芳一提醒,她的心亮堂多了。真的,人家也没有生育过啊。她“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说:
“她也没生育过啊。”
“这就对了,你为啥要怪自己的命呢?”
“是呀。”大太太接着就想起自己的青春早已消逝得了无踪迹,眼角上聚集着扇形的皱纹,白发悄悄爬上了鬓角,皮肤开始发松了。徐义德那一头好头发,真叫做“蒙不白之冤”,快五十的人了,连一根银丝也没有。她对他的头发早就不满,现在越发讨厌了。她嫉妒地说,“人家长的年青,长的俊,长的俏,我们当然不能和她比。”
“不,还要加一点,长的骚。我们是正派人,不和她比。”
“那当然,好人不和狗比,”大太太恨恨地把“狗”这个字的声音讲得很高,好像这样心里才松快些。
像是一阵狂风,徐守仁砰的一声推门走了起来。他走进门,谁也不看,眼睛木瞪木瞪的,一个劲嚷道:
“娘,我肚子饿啦,我肚子饿啦。”
吴兰珍接着跟了进来,补充说:
“二婶,守仁早就闹饿了,现在离开饭的辰光还早,你拿点东西给他吃吧。”
“好的。”朱瑞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走过去,打开红木的柜子的抽屉,取出一盒沙利文的什锦巧克力糖和一小玻璃瓶的蜜饯无花果,放在徐守仁和吴兰珍的面前,说,“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