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 论交涉清言讥俗吏 纵微辞谈笑说官场
,他就得步进步,要求无已;并且从此以后还要把这件事儿当作旧例,节节挟制,事事诛求。他们那班饭桶只说外国人的事一情一不是顽的,遇着有什么一一交一一涉的事件免不得将就些儿,敷衍一下,叫他心上喜欢,以后或者可以省些困难。那里知道,如今这般的竞争世界,只有进步,没有退步的。就是一件至微极细的事一情一也一定要和他据理力争,退让不得。若是遇事退让,处处将就,今天退让来,明天将就去,一天一天的让来让去,我们中国缩退一步,他们外国人便占进一步,得寸进寸,得尺进尺,到了后来一定要弄得无可退让,无从将就。那其间退让不得,将就不来,势必至于彼此决裂,酿成重要的一一交一一涉。与其遇事将顺,到后来依然还是收拾不来,不如在一一交一一涉之初,就正正堂堂的和他磋磨辩驳,据约争持,到后来还不至于这样的溃败决裂,不可挽回。在他们外国人的一方面看起来,却也怪不得他们痛恨,以前的种种要求,没有一件不肯,没有一事不允,到了如今忽然两下龃龉起来,一自一然是恨入骨髓的了。就是如今各省的民变、闹教的案件,那一件不是地方官一激一出来的?要是那些地方官能够放大了胆,逢着民教一一交一一哄的事一情一,一秉至公的按律办理,不要袒护教土,凌虐百姓,也何至于闹出这样的事一情一来!总而言之,做官的人要是存了个患得患失的心,就断断不能办事。小侄狂瞽之论,老表伯以为何如?”
金观察拍手道:“你的话儿一些不错,正和我的意见相同。如今那班办一一交一一涉的人要是个个都能依着你的话办事,我们中国的利权何至这般丧失!我们中国的百姓何至这样受欺!”说着三个人不免嗟叹一番。金观察道:“如今官场中人的卑鄙龌龊,比那前十年的一情一形更是不同,就是说也说不尽许多。别的都还不必说他,最可笑的就是我们这班候补道,你只看全国行省里头那些最重要的差使,什么银元局、铜元局、铁路、矿务、军政、警军,那一处的总办、会办不是候补道当的?好象世上的人只要是个候补道,就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不论什么事一情一都是内家,不管什么要差都是熟手。好象不是候补道就不胜其任的一般。你想,那些候补道里头大半都是些有钱的纨袴子弟,仗着家里头的有几个钱,捐个功名出来顽顽,那里会办什么事一情一?虽然候补道里头也未尝没有几个一精一明强干、有才有识的人,却是十个里头找不出这样的一个。把国家的大事,一古脑儿的都一一交一一给这一起酒囊饭袋的庸才,我们中国的前途那里还有什么希望!”说着不觉长叹一声。
秋谷道:“老表伯这番说话委实不差。如今那班候补道里头,像老表伯一般的人不要说十个里头找不出一个,就是全国的候补道一古脑儿合拢起来,只怕也拣不出几个!”金观察笑道:“这句话儿你是违心之论了。像我这般的人,在候补道里头虽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却也算不得什么奇材异能。不过抚心一自一问,还不是那班尸位素餐的人物罢了。你的说话未免称誉得过当些儿。”
召太守接着说道:“秋谷兄的话儿却也不是过赞,委实如今直隶通省里头和大人一般热心办事、才识兼优的,却是寥寥无几。”金观察哈哈的笑道:“今天什么道理,你们两个人忽然这样的谬赞起来。”章秋谷道:“小侄的为人,老表伯是向来知道的,从不肯胁肩谄笑,当面阿谀。就是召太尊,也不是这般卑鄙的人物。”章秋谷正说到这里,忽然外面有人来拜会金观察。当差的传了进来,金观察连忙起身出去。临走的时候对着秋谷道:“今天余太守请你在上林一春一晚饭,你去不去?”秋谷道:“如若老表伯去,小侄一定奉陪。”金观察点一点头,匆匆的走了出去。
当下章秋谷又和召太守谈了一回,又办了些日行的公事,看看日一色一西斜,便回到卢家胡同金观察的公馆里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