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感良朋深交铭肺腑 论时艰极目痛山河
道理?又那有待你这样温存,待他那般冷淡的道理?这个姓焦的又不是个痴子,难道看不出来,听不出来的么?就说姓焦的真个看不出来,听不出来,难道洪素卿又是个痴子么?况且你和他彼此都是一样的客人,就使他们要巴结生意,不肯得罪客人,也该好好的两面应酬,怎么好把一样的客人,一个那样恭维,一个这般得罪?这不是明明的有心偏重,故意叫我们知道的么?他既然有心偏重,一自一然有个偏重的道理在里头。究竟是个什么缘故呢?这不是明明的姓焦的和洪素卿两个人通同作弊想骗你的钱么?要是换了个寻常些儿的人,他也未必用出这般恶计。偏偏的看着你的样儿也是个多年的老上海,不是容易上钩的。他们两个人想来想去就想出这个法子来:请将不如一激一将,故意叫那姓焦的和你两下斗气。素卿在你面前又死命的巴结你,巴结得你心上十分畅快;便死命的痛骂那姓焦的客人,骂得你心中甚是燥脾。把你扛在面子上去,叫你落不下台,不得不一自一家告个奋勇,和他硬挺一场。那姓焦的口中虽然说得十分热闹,背地里却一个大钱都不用拿出来。只苦了你这位王大少爷,铁铮铮的一个一个都要挖出钱来。想不到你这样的一个老上海,竟会上这样的一盘恶当!送了无数银钱,还惹了许多烦恼,也总算是出于意外的了!”
小屏和众人听了,方才一个个恍然大悟。想了一回,觉得那前前后后的一情一形真是一丝不错。辛修甫便道:“照这样的说起来,你平空的出去一趟,又是到什么地方去的呢?”秋谷道:“那个时候,我虽然看着他的形状已经猜着了八九分,却究竟还有些儿拿把不定,万一个冒冒失失的闹了开去,落不得场,这便怎么样呢?恰恰我听着素卿口中的话儿,什么荣德洋行、协顺祥银号,又是什么宝昌钱庄,刚刚的冤家撞着了对头,我有个朋友是宝昌钱庄的经理。我一自一己想起来,不如赶到他那里去问他一下,究竟他们股东里头有个姓焦的没有。一口气跑到那里,找着了那个朋友问起他来,非但没有个姓焦的东家,连伙计里头也没有姓焦的。依着我的意思,想要同着那个朋友到素卿那里去,见了姓焦的当面证他一下,无奈他正有要事,不得分身。况且这句话儿又是素卿口中说出来的,算不得什么凭据。这般一想,我便立时立刻的赶了回来。这个混帐东西,也总算是他的流年不利,撞在我章秋谷的手内,平空的出了这样一个大丑,也就是他意想不到的了!”
王小屏听了,立起身来朝着秋谷深深的打上一拱,口中说道:“这件事儿实在仰仗清神,总算和我出了一场闷气。我今天再请一个双台,算个谢仪何如?”秋谷立起来还了一拱,笑道:“我们这几个人都是肝胆相一一交一一的朋友,这般小事和朋友帮个忙儿,那算什么!你还和我闹这个么?但是我还有一句话儿要和你说,你那个洪素卿,我看你以后也可以不做了罢。虽然这样的事一情一算不得什么,这个人的心地也就可想而知的了。就是再做下去,也没有什么味儿。你说我这个话儿可是不是?”王小屏听了,一自一然点头称是。
辛修甫想了一回,便又问秋谷道:“据你说起来,洪素卿不该待小屏这样温存,待那姓焦的这般冷淡。你就在这个里头,看出他们的破绽来。但是我仔仔细细的想起来,你究竟不是什么仙人,看不出他们肚子里头的心事,你又安知不是洪素卿把小屏当做恩客,方才做出这般样儿的呢?”
秋谷笑道:“你虽然在上海多年,堂子里头的阅历,究竟不深。你想要是洪素卿果然把小屏当做恩客,又那里肯叫他和别人赌意气,冤冤枉枉的平空花这许多的钱?明明是他们两个人通同作弊,彼此讲明白了,故把小屏抬得高高的,叫他跳不下来,一自一然不因不由的就要入他的陷阱。这是个一定的道理,那里什么恩客不恩客。”辛修甫听了,想了一想果然不错,便也微微一笑,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