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未能深结隐
才真正的死心。只因这个案子在细节线索上毫无悬念,是个彻彻底底的冤案,但在断案定罪上也无可奈何,是个铁一般的死案。
曾担任过任光山知县的他很清楚,这个案子与其说是凶杀案,不如说是崇安士绅豪强们联合起来,在向官府施压挑衅,而嘉靖年间捐输极高,知县若是得罪了士绅豪强后果不可估计,因此只能妥协退让,将罪责想方设法归罪到被杀的“奸夫‌​淫­妇‍”自己上,用道德和法制的双重审判证明死者自身有罪,杀人者罪有可恕,让这件案子变得铁证如山。
也是这件事情之后,净鬳教主张姓妖人设坛做法,让崇安府衙之中日日有冤魂泣血,无头尸体白日穿堂。
要知道在老百姓心中,能比官服权利威严更甚的便是天道冥感、神明不昧,随着县官心中忧惧躲到东察院,崇安官府的权威更变成了一个笑话,百姓宁可听净鬳教的号令,也再不从县里政令,官府想收齐捐输税费,也只能依靠豪强士绅。
更让管声骏头疼的是,他的前任崇安县令殷应寅自安徽引入松萝法僧侣,背靠瑞岩禅寺又来了一出“改稻为茶”的大戏,截断运河堆壅河田,试图将城外水田尽数化作茶林,结果导致连年大旱,最终只能归咎于崇安县外有旱魃作祟,悻悻而走。
如今摆在管声骏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而他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依靠蛮力打破僵局。
他始终坚信自己的所做,是朱子所说“天下之务莫大于恤民,而恤民之本,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纲纪”。
但在洪文定看来,他所作所为正心术是为立纲纪,立纲纪更是为长远恤民,只是其中有多少的私怨,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洪文定叹息一声,终于化作冷笑。
“我在旧府衙之中,见到‘作邑彭氏三丈祠’的石匾,其中还有前宋赵抃相公的清献楼,如今崇安已成近千年之邑,清献河也有数百年之流,结果前人恩泽就被如此作践,可笑,可叹。”
洪文定心中感叹,他纵然只是浮光掠影般了解了崇安县的源流,也明白这几处势力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落到如今的境地了。
唐代时,崇安县的几家高门大户,都是随左千牛卫上将军彭迁、兵马殿中都监彭珰在武夷山斩草除蒿、凿湖筑陂的先民氏族,崇安民众于南唐时在营岭县署义门旁建造“作邑彭氏三丈祠”纪缅其功业,感念他们有功于国、有利于民。
五代时,扣冰古佛卓锡于崇安瑞岩,创瑞岩寺,在五代闽王处德行卓著,多次避免崇安陷于兵燹,又在本地驱邪镇妖、捍灾御寇,因此当地百姓在他圆寂之后年年祭奠生辰,家家户户燃烛二条,昼夜不熄以答神庥,俗称“蜡烛会”。
南宋时,谥号“清献”的赵抃清正爱民,在崇安任上见当地积贫积弱,百姓生活困苦,农田灌溉困难,便开凿十里长的水渠,灌溉田地达万余亩,又在城东新筑临安坝,百姓为纪念赵抃功德,陆续有了清献梅、清献亭、清献碑、清献坝、清献桥。
结果后来,崇安五十余家“巨室”,算起来不过几姓,年深日久盘剥百姓最为苛刻,小室之家民不聊生只能结社;瑞岩寺贪图香火结交权贵,借种茶之事占据民田,导致出现净鬳教揭竿而起与之对抗;官府知县同百姓去争夺利益,胥吏恃官府权势诡诈欺民,沆瀣一气放任清献河壅塞,终于在嘉靖崇安奇案一事之后威信丧尽。
乡党、神佛、官府皆是如此,小民慢慢没了活路,只能盲目排外守旧,谁也不信,这让洪文定看明白了一个道理。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挖坑后人遭殃,此论多将责难尽诿于往古。待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