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复了之前的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们在对那具尸体进行更细致的检查时……在它左边裤袋的最深处,发现了一样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
是什么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王警官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从自己警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小物件。隔着几步的距离,借着拘留室昏暗的光线,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
那是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金属物品。银白色,但早已失去了光泽,布满了暗红和墨绿色的厚重锈蚀。一端是吹口,另一端是扁平的共鸣腔,腔体上布满整齐的小孔。
一个口琴。
一个被湖水浸泡得面目全非、但依旧能辨认出形状的……口琴。
轰——!
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粉碎!
父亲!
那个在我模糊而恐怖的落水记忆里,最后将我推向岸边,自己却被巨大漩涡吞噬的父亲!那个同样被宣告失踪死亡的父亲!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湖边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下,吹着这只银白色的口琴!那悠扬又带着点孤寂的旋律,是我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带着温度的片段!
这只锈蚀得不成样子的口琴,此刻像一枚烧红的钢印,狠狠烙在了我的灵魂上!它怎么会出现在那具我的尸体的口袋里!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摧毁了我所有的认知和防线。我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一晃,胃里翻腾的东西再也压不住,哇地一声,对着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胆汁,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痉挛。
王警官沉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那只锈蚀的口琴,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横亘在我们之间。
拘留室里只剩下我痛苦的干呕声,在冰冷的墙壁间绝望地回荡。
拘留室厚重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惨白的灯光。空气里那股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鼻腔,直冲大脑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死亡本身散发出的、无法掩盖的腐朽气息。
走廊异常空旷、寂静。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在地面反射出冰冷的光晕。脚步声在空旷中激起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墓穴的石板上。两旁的墙壁刷着冰冷的浅绿色油漆,一直延伸到前方幽暗的拐角。尽头那扇厚重的、带着圆形观察窗的铁门,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王警官和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口罩的法医助理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钝痛。那只锈蚀口琴的影像,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就是这里了。法医助理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闷闷的,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麻木。他在那扇铁门前停下,掏出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他挑出一把,插入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开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异常刺耳。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混合着化学药剂和深层腐败的气味,如同实质的寒流,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瞬间将我包裹。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门开了。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挑高的空间,比我预想的要大得多。惨白到毫无血色的灯光从高高的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照亮了中央几张覆盖着不锈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