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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腔子,他慢慢抬起头,那是沈培楠的脸,身穿染透鲜血的橄榄绿军装,殷红的血从他眼睛流出来:“老子就没心吗?你看看,到底有没有心!”
莫青荷一下子惊醒了,明亮的夏日阳光洒满屋子,他被刺得睁不开眼睛,感觉手脚冰凉,全身发冷。
抱着被子喘息了一会儿,魂魄终于回归体内,他对自己说:只是一个噩梦,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换了一件新背心,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坐在桌前等待心跳恢复正常。他其实知道这些怪梦的源头,目前形势大好,全国人民都在歌颂蒋委员长,八路军也奉命减少了军事活动,这是明面上,暗地里却加强了党内教育,组织夜校学习班培养骨干,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当然,人人都渴望和平,但八百万国军虎视眈眈,他们必须做好应战准备——手里没有枪,谈判都说不响嘴。
莫青荷的眼光放得很远,因此就生出了隐约的担忧。
孩子们的欢笑从窗外传来,没有空袭警报,也没有流弹的哨响,他取出信纸和钢笔,开始写一封情意缠绵的书信。
“沈哥,近日一切安好,听说你们在广西打了个大胜仗,祝贺你们!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些时候我们团遭遇一支三千人的伪军,本以为要有一场大战,谁知伪军队长一看见我们,两枪就把带队的小鬼子和翻译都打死了,当场缴械投降,大伙儿都高兴的要命。对了,我组织了学习班,把在北大用过的课本都找了出来,每次温习都想起过去的日子。”
他脸颊发烫,理了理思绪,继续写道:“我想,打完日本人,我们就能再见面了,真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再去大吃一顿涮羊肉,期待与你重逢,想念你。”
莫青荷把写完的信重新读了一遍,确认语句通顺,放下钢笔,把信纸对折放进信封,贴好邮票,用浆糊小心地封口,郑重其事的将信摆在桌上。做完这些,他拉开抽屉,找出捆扎整齐的一沓信笺,看着信封上遒劲有力的笔迹,午后的阳光烘得人全身发暖,心里一片柔软湿润,就像清水盆里绽开了水仙花。
然后他高声叫道:“小栓子!大家的信都收齐了吗?趁天还没黑,快去快回!”
门吱呀一声开了,莫青荷回头一看,进来的却不是小栓子,而是许韶民。
他扒着门框:“团长,你现在有空没?”
老实巴交的汉子红着脸,扭扭捏捏走到莫青荷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俺也有封信想寄,你、你帮俺看看,这些字写得对不对?”
信纸被揉的皱皱巴巴,一看就知道从酝酿到落笔花了好一番功夫,字写得大而朴实,句子简单,短短的几句话,莫青荷很快读完,弯着眼睛笑:“想媳妇啦?”
许韶民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低垂着脑袋,发出浓浓的鼻音:“嗯。”
莫青荷故意逗他:“你们统共才见过几次面,人家那么体面漂亮,又是陆军学院毕业,我可告诉你,国民党将星如云,人家说不定早把你忘了,跟哪位师长好上啦!”
许韶民为人实在,一听就急了,结结巴巴的辩解:“那咋能呢?他跟俺睡过觉,就是俺的老婆了。在俺们村,哪家姑娘跟人睡了,哪家小伙睡了人家姑娘,就定了是一对儿,死了也得埋在一个坑里!要是还变卦,那就……那就……”
他想用一个有力度的成语表达自己的鄙夷,一时又想不起来,憋得鼓着眼睛,“还不如瘟死的猪!”
莫青荷捧着搪瓷缸喝茶,一口水噗的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连连点头。
小栓子跑了一趟县城邮局,在城里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羊肉臊子面,吃得肚皮鼓胀,嘴角泛油光,还拎了两瓶澄黄晶莹的芝麻油给团长改善伙食,回来时带来一个消息:上面来了电话,让莫青荷立刻赶往延安出差。